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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如界,輪迴浮沉,遮蔽了這座秘境。

蘇奕憑虛而立,則如若執掌六道輪迴的主宰,身上氣息都變得幽微深沉,如淵如獄。

“道友,請!”

“好!”

白朮一步邁出,身影出現在幽冥輪迴之中。

“好氣魄,縱使淪為孽靈,風采倒猶不遜色往昔。”

佛門始祖輕語。

白朮和其他孽靈不一樣,最特殊的地方就在於,他哪怕淪為孽靈,卻硬生生憑一身大毅力和大智慧,開闢出了一條適合自身的道途!

其他孽靈渾渾噩噩,非人非鬼。

可白朮卻憑孽靈之軀煉化污濁邪祟之力,在這混沌劫海中不斷變強。

到如今,白朮都已重塑道軀,一身戰力也已不遜色於生前!

這本身就像是個奇蹟。

放眼古今歲月,真正能做到這一步的,註定寥寥無幾。

可白朮不僅僅做到了,在這一刻,他還果斷放棄了這一身道業!

拿得起,或許誰都可以。

放得下,就不見得誰都可以。

白朮這次主動走進輪迴,等於直接放棄了這萬古歲月耗盡心血磨鍊出的一身道業。

換做其他人,誰能如白朮這般果斷?

正因了解其中的“得失”之難,便是佛門始祖也都對白朮刮目相看。

很快,六道輪迴轟鳴運轉,一切神秘奇異的幽冥景象頓時像從沉寂中活過來,各自顯現出獨特而罕見的神妙。

白朮的身影,則被幽暗的輪迴光雨淹沒。

到最後,整個六道輪迴都變得模糊,像被無盡的混沌覆蓋,再看不到任何景象。

饒是如此伺,道袍小人、青兒、以及法雲、木庸也都倍感驚艷。

輪迴!

僅僅只是這個字眼,就能引人無限遐思,更別說如今親眼見到。

“閣下為何不阻止?”

蘇奕目光看向佛門始祖。

他之前一直提防着這個隱然有“天上地下,唯吾獨尊”神韻的始祖級老和尚。

可出乎意料,直至此刻對方也不曾做什麼。

“道友都已允許他們二人可以活着離開,我又何須多此一舉。”

佛門始祖眼神平和,“至於今日血仇,自會在一年後有一個了斷的機會。”

蘇奕一怔,“一年後?”

佛門始祖若有所思,“你還不知道發生在命運彼岸的事情?”

蘇奕搖了搖頭。

佛門始祖卻沒有再多談此事,“很快,道友自會明白,今日能一睹道友之風采,於我而言,未嘗不是一樁妙緣,善哉!”

他面露微笑,渾身儘是祥和之氣。

蘇奕對佛門一直很排斥。

原因就是,前世今生的歲月中,因為三世佛的緣故,讓他無法不對那些佛修心存警惕。

可不得不說,和這位佛門始祖接觸到此刻,對方那種溫潤如水,超然物外的風度,的確令人很難興起厭憎之意。

“法雲,木庸,你二人且過來。”

佛門始祖不再理會蘇奕,把法雲、木庸叫到身邊,以佛門秘音交談。

蘇奕倒也沒感覺什麼。

許久。

法雲、木庸忽地齊齊稽首,雙手合十,“謹遵佛祖法旨!”

佛門始祖則扭頭,看向遠處的蘇奕,道:“道友,若有機會,我倒是希望以後在那命運彼岸,能再和你相逢。”

蘇奕笑了笑,“只要你不出事,就有機會再見到我。”

這句話,隱然帶着鋒芒。

佛門始祖卻只微微一笑,頷首道,“承蒙吉言,道友也請多保重。”

聲音還在回蕩,他那跏趺而坐的身影忽地化作一捧金燦燦的梵光,消失在那一部釋業鎮厄經內。

就這樣走了?

青兒和道袍小人都很驚詫。

兩者本以為,今日說不得會上演一場從未有過的危險大戰,都已在暗中做足了準備。

不曾想,這位佛門始祖從出現到消失,竟渾然沒有流露出一絲動手的意思。

蘇奕則隱隱心生預感,佛門始祖之所以有這般態度,極可能和第一世道業有關!

蘇奕不會忘了,在飛仙台上的時候,第一世道業留下那些叮囑後,就前往命運彼岸。

還曾專門談起,他不會再回來了!

而之前佛門始祖曾說,一年後,一切都將做一個了斷,必然也和第一世有關。

思忖時,蘇奕掌心一翻,一個白玉缽盂浮現而出。

“把那名女子孽靈放出來,我便把此寶還給你,讓你們立刻離開。”

蘇奕抬眼看向木庸。

木庸點了點頭。

很快,一個渾身籠罩在凶煞死氣中的女子身影,憑空出現。

之前,白朮之所以低頭,就是為了這被喚作“笙兒”的女子。

蘇奕並不清楚白朮和這女子究竟什麼關係,

但既然白朮為了這女子不惜低頭,可見這女子在白朮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

“你們可以走了。”

蘇奕隨口道。

法雲和木庸彼此對視,最終一言不發,轉身而去。

自始至終,他們顯得很配合,根本不曾爭辯什麼,也不曾說什麼。

這反常的做派,自然和佛門始祖有關。

也讓蘇奕意識到佛門始祖在這些門徒心中的分量何等之重!

蘇奕很快就摒棄雜念,專心運轉輪迴。

足足三個時辰後。

伴隨一聲轟鳴,那遮蔽天地間的輪迴虛影消失。

一縷近乎透明的殘魂,則飄然落地。

赫然是白朮。

他那渾身上下,已沒有任何邪祟污濁之氣,可也等於被打回原形,變成了一縷彷彿隨時會消散的殘魂。

這樣的變化,換做其他人,怕早已受不了崩潰。

可白朮卻不曾說什麼。

當看到那名叫笙兒的女子孽靈時,白朮滿臉都是喜悅和笑容,眼神變得溫柔如水。

“道友,能否也為笙兒煉掉一身污濁惡業?”

白朮轉身,看向蘇奕,“他是我膝下唯一的骨肉,當年若不是因為我,她……她也不會變成這般樣子……”

白朮眼神暗淡,“和我不一樣,笙兒大多數時間都處於神智渾噩的處境,哪怕偶爾蘇醒,也因記憶缺失,不記得我是誰……”

蘇奕這才恍然。

原來,這女子竟是白朮的女兒!

“可以。”

蘇奕痛快答應。

對別人而言,要救一個孽靈,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對執掌輪迴的蘇奕而言,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

半刻鐘後。

蘇奕獨自坐在那,在飲酒。

遠處地方,白朮和一個身影纖秀高挑的少女正在交談。

少女正是白笙。

白朮的女兒。

父女二人都很激動,時哭時笑,時喜時悲。

蘇奕沒有打擾父女二人團聚。

他在想一些事——

這次前來混沌劫海的行動,他的兩個目的都已實現。

其一,在飛仙台上破境。

其二,挽救淪為囚徒的刑官。

但同樣,也發生了許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其一,沒人想到,太昊擎蒼竟會利用太昊靈虞,藏匿在火蓮印中。

其二,蘇奕沒想到,業劫一脈的判官會改變立場,選擇向自己效忠。

其三,就是劫靈“聾道人”。

本以為和聾道人的相遇是一場偶然,可當解救白朮之後,蘇奕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這次行動中的許多關鍵之處,都早已被人提前安排了個明明白白!

那人就是原界的“知道者”。

正是知道者所贈的那一幅指引海眼劫墟的秘圖,引發了許多事情。

在這一幅秘圖指引下,他們碰到了“聾道人”。

也是這一幅秘圖,在抵達海眼劫墟入口時,就讓被困在葬仙地的刑官提前感知到。

這怎可能是巧合?

聾道人的出現,和營救白朮有關。

知道者自然清楚,身為命官的自己,曾在爭鳴之台上和白朮對戰爭鋒,不可能對白朮見死不救。

而刑官提前通過那一幅秘圖察覺到自己到來,無形中也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牽制住了判官,從而讓自己在海眼劫墟的行動變得順利許多。

誠然,當初是蘇奕主動向“知道者”請教和海眼劫墟有關的事情。

在整個行動中,“知道者”也並未利用他圖謀什麼,相反,知道者所贈的那一份秘圖還幫了他大忙。

可被人這般安排,還是讓蘇奕有些不爽。

“以後再去原界的時候,非找那隻烏鴉好好聊一聊不可,不訛詐一些有價值的秘辛,斷不能輕饒了它。”

蘇奕暗道。

這時候,白朮牽着女兒白笙的手走來。

白朮高興道:“蘇道友,笙兒已答應,和我一起前往你所說的涅盤命土中養傷。”

蘇奕起身,撣了撣衣衫,笑道:“如此最好不過。”

身影纖秀的少女白笙立在那,有些拘謹,細長漂亮的眸偶爾看向蘇奕時,滿滿儘是好奇。

這位,就是命官?

也是父親最敬重的那位劍帝城大老爺的轉世之身?

看起來的確怪俊俏的咧。

蘇奕當即取出命書,第三頁的涅盤命土虛影隨之顯現出來。

而後,他說道,“兩位在其中靜養,很快就能重塑血肉道軀,修復完整的神魂。”

白朮略一思忖,認真道,“道友若有麻煩事,只需使喚我一聲便可!哪怕我這一縷殘魂如今已孱弱之極,可若全力出手,殺一些個絕世道祖,也不在話下!”

一番話,不經意流露出一位古劍仙自有的睥睨之氣。

蘇奕笑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