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祖父的墓！”

君不棄來到君家莊北坡，對身邊的余妃雪分身說。

北坡上青草碧翠，坡下一條彎彎的小河，在那草坡上有座全由石頭砌成的大墓，斜對着君家莊。

在這座大墓的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座草廬。

草廬看起來並不破舊，很顯然是有人翻新過的，否則幾十年前的草廬，要是沒人理會的話，估計早就芳草一片了。

簡單祭拜了下之後，君不棄便道：“姐，你回去吧！反正這裡暫時也沒什麼事。你要是能早點從中洲回來，可以來這看我。”

余妃雪點了點頭，“你也別想太多，正如你所說的，凡人的生命就是這樣，短短几十上百年……”

君不棄微微頷首，末了沖她展顏笑了下，“我沒事，其實早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對於我們這些修行中人來說，親情，確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以割捨，聽起來是不是挺無情的？”

對此，余妃雪不作評價，因為她想到，她曾不止一次對君不棄說過，她的目標是飛升成仙，不論成功與否，這就是她畢生所追求的目標。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豈不是也很殘忍無情？

幽幽輕嘆一聲，她抱抱了抱他，“我走了，你保重！”

君不棄微微頷首，目送着她離去。

而後兩個小人偶從其袖間滑落，沒入泥中。沒多久，一片片陣法的光芒便在這草坡上升騰而起，復又隱沒。

雖然他覺得那些邪修們現在估計也沒心情來找他麻煩，但該做的一些準備，還是要做的。

幾天後，君家老太爺夫婦被送上山，君不棄遠遠的看着送葬的隊伍排成長龍。

為首的是捧着父母遺像的君友道，身後跟着幾個抬棺的君家年輕後輩? 再之後是幫忙扛幡的君家親戚和莊上農戶。

看着這一幕? 君不棄心情頗有些複雜。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個世界的父母。

這個世界已經過去近百年時間，那個世界呢？

一絲名叫惆悵的情緒? 漸漸爬上他的心頭。

夜? 月明星稀。

君不棄坐在父母的墳頭，給他們祭着酒? 說著話。

“爹，娘? 你們安息吧！不用擔心我? 我是修道之人，走上這條路也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們關係不大，娘你也別內疚。”

“還有? 我也有媳婦了? 很漂亮，很賢惠……”

夜風輕拂草木，帶來簌簌之聲。

“你們這是在催我嗎？可別催，我們修行中人，子嗣是沒法強求的? 一切隨緣吧！也許將來有一天我能長生不老呢！那還要子嗣做何，你們說是吧！爹? 來，咱們喝一杯。”

君不棄面容帶笑? 坐在那裡絮絮叨叨。

而後身後便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哥? 既然你這麼多話要跟爹娘說? 那為何不回來見他們的一面？現在說這些有何用？”

君不棄頭也沒回? 他知道弟弟帶着人來了，不過他帶來的人都舉着火把，在坡腳下候着，沒有上來。

君有道舉着火把，腳步還算輕快，倒也不像其他七老八十行將就木，黃土都快埋到脖子的老頭。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回來見過爹娘？”

君不棄頭也不回地反問了句，“我有回來的，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爹娘是知道的，只是我讓他們別告訴你。”

當然，回來的並不是他本尊，而是他的一道分身。

他的其中一道分身從離開宗門之後，就悄悄潛伏回來，就是擔心某些人太噁心，把事情牽涉到他的父母頭上去。

還好，這種事情並未發生。

君有道聞言，張了張嘴，末了悶悶道：“哥，你可真狠心，連我這個當弟弟的也瞞着。”

君不棄拍了拍身邊的石塊，“坐吧！”

君有道顫顫巍巍坐了下來，君不棄接過火把，隨手插在邊上。

夜風輕輕拂弄着火把上的火焰，呼呼作響，兩道身影隨之在墳旁搖曳，頗有種孤墳夜話的詭異感。

不過兩人倒是都沒覺得有什麼，很坦然地坐着。

君不棄飲了口酒，輕嘆道：“我們修行中人，對親情都會比較淡漠，這東西，對於我們來說，能舍則舍，如果舍不掉，那還修什麼道？回去跟家人團聚，去過和和美美的生活不好么？”

他邊說邊把酒葫蘆遞給了君有道，“這個你淺飲一口就成，喝多了對你身體無益，喝一口則剛好。”

君有道也不客氣，接過葫蘆拿倒了口，然後感受着酒勁在體內擴散開來，讓他整個身子暖洋洋的，瞬間驅走夜間寒意。

“可我怎麼說也是你親弟弟吧！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想？”

君不棄沉默，要說想，那肯定是騙人的，修行中人，一般都把情感看得比較淡，一切都是隨緣。

一旦強求，心境便會隨之變化，心魔便會跟着滋生。

見君不棄沒應，君又道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從小到大，我都沒見過你，但卻一直聽着你的那些傳說長大，他們總拿我跟你比，然後一個個跟我說，跟你比，我差的實在太遠了！就連父親母親也是這樣說……”

君不棄聽到君有道這話，便覺得有些好笑，彷彿在聽到一出家庭叛逆倫理劇似的。

君有道也在笑，呲着老牙，“原本我還有些不服氣，就想等着你哪天回來了，我就跟你比比……不過隨着年紀漸漸增長，也就慢慢想通了，特別是成了家，有了孩子之後。”

輕嘆一聲後，君有道繼續說：“有段時間，可能是因為你離家太久，爹娘年紀大了，很擔心你，擔心你是不是已經……這才讓我去找清靈觀，讓他們幫忙，看能不能給你遞個消息，讓你回來替祖父守一下孝，他們也好順便見見你。”

君不棄默默聽着，君有道話風一轉，說道：“我知道，大哥你不是凡人，能夠飛天遁地，高來高去，跟神仙似的。可我這弟弟也沒想從大哥你這得到什麼啊！就是有時候想起來時，想着，我還有一個大哥活在這個世上的某個地方……”

君有道說著說著，便有些哽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