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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苦啊~”

“解成不孝啊~”

“讓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嗚嗚嗚~”

閆富貴是真的哭了出來,他身上沒有戴着孝,可這種悲傷不是黑夜白孝就能渲染出來的。

李學武被他緊緊地握着手,聽着他罵閆解成的話,只覺得手上一陣冰涼。

他當然能罵閆解成,這個時候也應該罵,越罵越代表他心疼兒子,可惜兒子。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手背,寬慰道:“節哀順變,多想想未亡人”。

易忠海從垂花門裡出來,攙了閆富貴胳膊,提醒道:“讓學武進院坐,在這站着幹啥”。

閆富貴點點頭,請了李學武往院里去。

這會兒前院靠閆家這一邊已經坐了好些人了。

跟夏天那會兒聚在一起納涼不是一回事,現在得烤火了。

九月末晚上的天氣已經很涼了,如果不是因為要來這邊,他是不會開威利斯的。

就這,還是套了一件軍大衣才開的車,不然能把鼻涕凍下來。

院中間是用磚頭圍成的直筒灶,裡面扔的木頭和煤球,這會兒燒的正旺。

圍着火灶坐的都是四鄰的老少爺們,見着他進院,無論老的少的紛紛站起來跟他客氣打招呼。

李學武不好喧賓奪主,主動掏出香煙,客氣着叫着叔叔大爺,分給了長輩的爺們兒。

大家點了煙,又聽着一大爺的招呼紛紛坐下了。

院里的凳子倒是寬裕,看得出來,席面剛散不久,這一晚上有人來,有人走。

今天晚上閆家這邊是要擺席面的,得請街坊四鄰吃席,接禮錢。

傻柱應該是幫忙了,不然不能這個時候了,還扎着圍裙。

閆富貴挨着李學武坐了,鼻涕一把淚一把地給他介紹着閆解成的情況。

這是主家兒跟重要來客談話的正常程序,他不說,李學武也得象徵著打聽打聽,表示關心和慰問。

院里的幾個娘們陪着三大媽在堂屋裡坐着說話,有客人來了,便端了一杯茶水出來,算是主家客套。

秦淮茹見是李學武過來了,主動送了茶水出來,借這個機會同三大爺輕聲說了安慰的話。

易忠海看出她是啥意思了,主動幫忙跟閆富貴解釋了,人家妹子明天出閣,她不能繼續在這待着了。

閆富貴倒是很領情,兩家前段時間鬧的那場不愉快在這個時候也沒人會再去計較。

秦淮茹主動來幫忙,就已經讓他無話可說了。

他這會兒哭着聲音跟秦淮茹道了謝,由着一大爺把秦淮茹送走了。

雖然是前後院,可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

大傢伙坐在院里聊閑篇兒,也沒見着有啥悲傷的情緒。

白事兒就這樣,大家都是奔着幫忙和坐夜來的,又不是幫他們家哭喪呢,哪裡來的悲傷。

再說了,閆解成都化了,還悲傷個屁。

這邊坐着的老少爺們說著無聊的話題說著都能說笑了,絲毫沒有顧忌閆家的情緒。

李學武一直沒怎麼說話,僅僅是有人主動跟他搭茬這才回上一兩句。

三大爺送走了秦淮茹,轉回身繼續跟他念道着閆解成的事。

李學武知道他是啥想法,也知道他是啥目的。

可在這個時候說這個有點不合時宜,所以就沒接這個下茬兒。

等一大爺回來後,李學武主動問道:“聯防發現的,叫所里的人過去看了嗎?”

“看了的,邢所帶着人做的勘察”

易忠海坐在了他側面,講道:“當時聯防着急救人,也沒注意那些”。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一大爺話里的意思。

這個年代,死個把人,還是這種明顯意外的,咋可能給你仔細調查了。

尤其是大半夜的,他還抽過血,誰敢提不是意外的事啊。

再有,這個年代也沒有監控,晚上家家關門閉戶,齁冷的,誰上大馬路當目擊證人去啊!

初步勘察是意外,那就是意外了,誰說不是,誰自己找證據去。

“廠工會來人了嗎?”

“來了”

易忠海又解釋道:“工會劉幹事來的,徵求了你三大爺的意見,遵照家屬意願,給了一些喪葬費用,就不通過他們了”。

“嗯,也好,省的麻煩”

李學武點了點頭,吐了一口煙,又問道:“明天早上出?”

“嗯,跟公墓那邊提前打過招呼了”

易忠海的聲音也有些疲憊,他是上了班回來後幫着繼續忙活的。

昨天晚上閆富貴不在家,他又是指揮小子們搭靈棚,又是安排閆家人哭喪燒紙準備後事的,一直沒歇着。

今天晚上閆家擺席面,他給做的代東,這會兒街坊們剛走,也是才得空坐下。

“您辛苦了”

李學武點頭贊了他一句,又提醒道:“注意身體,今兒還得早點休息,守靈的事讓小子們去做就是了”。

說著話還示意了倒座房,道:“有用得着的,找他們支使”。

“行啊,有事大家都幫忙維護維護”

易忠海嘆着氣,說道:“這都不是外人,一個院里的,大家伸把手”。

他也知道李學武工作忙,能在這個時間抽空過來就是好大的面子了。

而且在昨天搶救葛淑琴的時候還幫了大忙,沒有李學武的電話,他閆解成有幾個能耐把廠醫院的血調過來啊。

為啥聽見傻柱提醒,閆富貴主動出門去迎接李學武去。

這個情他必須得記着。

易忠海當著閆富貴的面,給李學武念叨念叨在這個事情上,都有誰伸了手,幫了忙。

聽他這麼說,院里坐着的爺們也都不說話了,聽着他講。

首先就是沈國棟,是人家聽見三大媽喊,主動開車把葛淑琴送醫院去的。

其次就是後院劉光天和倒座房的幾個小子們,主動幫忙把閆解成給拉回來的。

劉光天代跑的火化手續,辦的人事手續和工會手續。

其他人幫着搭靈棚,幫着收拾場地。

下午四鄰的爺們幫忙入殮和去火化。

今天晚上又是幫着火房和落忙,大家可是沒少吃辛苦。

閆富貴坐在一旁聽着,知道一大爺這是在給他報賬,人情賬。

說完閆解成,又說起了葛淑琴。

易忠海示意了黑着燈的偏房,道:“因為明早要出殯,還是國棟去接的人,大人和孩子都在這邊了”。

李學武微微驚訝地看了那邊一眼,大出血剛救過來,就敢把人接回來?

易忠海看見李學武的眼神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問。

“你母親給拿了十五個雞蛋,淮茹給拿了十五個雞蛋,你一大媽給拿了十五個雞蛋,這算是把下奶的東西備齊了”

易忠海又繼續說道:“柱子給拿的麥乳精,他二大爺家給拿的奶粉,都不容易,都是盡了力了”。

“是、是”

閆富貴嘆了一口氣,感激着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還是學武那句話,多想想未亡人”

易忠海拍了拍閆富貴的手背,安慰道:“照顧好那娘倆兒,也算是讓解成走的安心”。

“是”

閆富貴點頭應着,坐在哪裡腰背都塌了。

他小氣一輩子了,沒交下什麼朋友,更沒什麼親戚。

在這處院子里住了這麼些年,就算是勉強維持了街坊關係。

要不怎麼說大門外頭就那兄弟兩個守靈呢,沒見誰去幫忙的。

李學武只是坐了一會,見着家裡亮着燈,母親和大嫂都在屋裡坐着,應該是在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