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就在自個兒村兒少養幾匹馬吧。”夫人商量道。

“你知道我們不被允許養馬。”

“我就要養！”夫人竟然也失態了，看樣子她真的憋了很多不快的情緒。“我不要看其他領主夫人的嘲諷臉色！”

“伯爵大人為了從我們這兒得到好處，就需要我們的依賴。”

“這麼欺負人，您怎麼能一直無動於衷？”

“咱們這兒窮，大人租賃馬匹不過是為了補貼一下自己，總比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索要錢財好吧。如果我擅自毀了約，那一旦遭遇海盜、山賊襲擊，可就別指望得到他的援助了。”

“那你跟他協商去，這又不是什麼板兒上釘釘的規則。”

“你都要去永恆之都了……”

夫人難過地大哭起來。

老爺最瞧不得女人家哭泣了。“好的，好的，我會試試的。”

表演完後，夫人看了看樓上，然後一如既往地為不成體統的兒子辯解起來：“老爺啊，那孩子只是懂事兒晚些，您別老是訓他。”

“不訓他，難道我要誇獎他不成？”

“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行了！”

老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嚴厲地說：“別這樣跟一家之主說話！再有這麼一次，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家法可是很嚴的！”

“你打我呀，你這炕頭兒上的漢子！能耐再多也只敢使在老婆孩子身上。除了不反抗你的妻孩外，你還弄得了誰！”

“我今兒個不跟你這婦人一般計較，因為我知道你馬上就放肆不起來了。”老爺嘆了口氣，“再繼續這樣下去，比爾肯定還是不會發生改變。”他咽下一口酒潤了潤喉嚨，“我打算把他送到軍隊去。”

“你這是在謀殺我們的骨肉啊！”夫人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你那條腿就是在戰爭中廢掉的，如今你竟想把我們的兒子也丟到軍隊里。最重要的是他完全沒你年輕時的那身本事，也從未吃過那種苦頭。”

“多少年沒打仗了，現在是和平年代，他去當兵不過是鍛煉身體。瞧比爾那軟綿綿的樣子……”

“囚沼已經出事兒了，人們傳言是那令人聞而生畏的死靈法師乾的，我們離得這麼近，說不定孩子們失蹤就跟他有關。”

“別烏鴉嘴，倘若真是他，或早或晚，我們每個人最終都難以倖免。”

“老爺，您……”妻子的眼圈濕潤了，“您是特意把我們遣走的嗎？”

“你別瞎想了，不管怎樣，讓比爾去當兵是最好的選擇，這樣他也終於能夠懂得紀律了。”老爺似乎偷偷咽下了一口唾沫，“此外，我還打算讓朱利安在王都住下。我娘的小寶盒兒里還有點兒值錢的東西，當了給他在王都買套房應該不成問題。但願他將來能夠成就一番事業，光宗耀祖。”

“我從不擔心朱利安，可比爾真沒那個本事，如果國王進軍囚沼，那可怎辦？”

“本事是磨出來的，他將有機會像我一樣帶着財富回到老家。”丈夫耐心地勸導妻子，“我祖父破產了，而我父親則欠了一屁股債，在我小時候，這個家只是空有一個男爵頭銜，看看現在，它又恢復了生氣，還不是因為我在戰爭中的表現贏得了科爾大人的賞識，最終被賞賜了一大筆金子呀！就讓比爾通過自己的努力去贏得自己的財富和名聲吧，這也免得他覬覦兄長的財產。不然待我們死後，他們兄弟二人手足相殘可怎辦？”

“他會長大的，用不了不多久！”

“這可難說，”老爺指出，“我見過太多比爾這種人，他們多把自己、甚至自己的家庭帶向了毀滅，這樣的人本身便是災難，可憐那些愛着他的人。”

“那孩子不至於墮落到那種程度，我的孩子不會是那種人，絕對不會。”

“現實跟理想總有天壤之別啊。”男爵意味深長地審視着妻子，“我親愛的夫人，你必須得承認，壞人就出現在我們的朋友，甚至是我們的家人當中。世間的壞人多不勝數，難道他們就沒有父母孩子？”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詆毀我的兒子，而且我永遠也不會准許你把我兒送去當什麼臭兵。你若真敢那樣做，我絕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語畢，夫人憤懣地甩頭離去。

老爺拍案而起。“我不准許你詆毀軍人。”

夫人沒有回頭，格倫發現她正在抹眼淚。或許這就是父親和母親的區別罷，父親渴望兒子建功立業，而母親則希望兒子平平安安，可孩子心中想的是什麼呢？

老乳娘再次撫摸小姐的頭。“小乖乖將來肯定能成為一名魅力十足的優雅女士，到時候會有多少王公貴族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啊。等到了那天，你早就忘了我這個老太婆罷。”深深的皺紋簇擁着她慈祥的雙眼，於其眼眸深處，格倫發現了千萬個不舍。

“嬤嬤，我的奶來了。”小姐手舞足蹈起來。

男爵幸福地盯着寶貝女兒說：“乖雪莉，你千萬不要隨便跟男的勾搭，學成後一定要回到父親身邊。”

雪莉小姐羞赧地笑了笑。

“老爺，”老乳娘說，“您既然要把小姐培養成一位才華橫溢的淑女，可如果讓她繼續待在這裡，豈不是浪費了她的才華嗎？難道雪莉小姐不應該有一個好家世的夫君嗎？看她這麼漂亮，而且能歌善舞。我敢保證，等雪莉小姐在王公貴族的宴會上跳舞時，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焦於她，而非那些身份更加高貴的女士。”

“你說得對啊，老媽子。我的好女兒，我真不想你離開我片刻，沒有你我要怎麼過啊。幸虧我明白，你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

老乳娘吹氣給滾熱的牛奶降溫，小姐只喝兩口就厭惡了。之後打了個哈欠，伸了下懶腰，就讓乳娘陪她睡覺去。

“睡前先練一會兒舞。”老爺叮囑道。

“您說的是，父親。”小姐彬彬有禮地回答。

很快老爺也離開了。格倫看着女僕收拾碗碟，腦中忽然想起比爾少爺的話語，然後又聯想到比爾曾當著其他孩子的面侮辱他的母親是個“破鞋”，而那些趨炎附勢的壞蛋對此表現出的興奮之情簡直無法言說。欺凌弱小給他們帶來的愉悅可能是我這種連不小心踩了別人一腳都會感到愧天怍人的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