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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藺重陽給寂寞侯發了飛信,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他們如何安排是他們的事。

短時間內藺重陽不準備再管六禍蒼龍,還是寂寞侯靠譜,縱橫子?把另一件事辦好就行,六禍蒼龍方面不指望他發揮作用。

至於德風古道那些後輩會不會被騙,這是夏承凜與玉離經該關心的。

理論上,只要把藺重陽留下的典籍吃透,拉起一個班底沒有任何困難,但是,六禍蒼龍若是當真能做到那一步,他就是劍皇親傳。

因為就連非常君,帝龍胤,縱橫子,夏承凜他們幾個,都不敢說自己吃透。

霽無瑕因為比其他人多出來一段經歷,理解要更深入一些,但正如藺重陽從前說的那樣,最初的理論只有他自己明白,當他動筆將它們寫下來,必然會成為帶有苦境特色化的內容。

越往下傳承越會出問題,幸好他還活着,但活着的他不僅要收拾前輩留下的爛攤子,還要將自己想要做的改革逐步推行下去。

“你似乎很着急?”

回程途中,一頁書出言指出了某個問題:“哪怕退休,依舊想要靠自己一個人,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妥當。”

“哦?怎麼看出來的?”藺重陽神色平靜道。

“還記得你我在滅境初見那次,我與你說過的話嗎?好友,伱活得應該很累吧?”

此番其實沒有讓友人走這一遭的必要,讓其他人來辦也可以,事實如此。

因為,在藺重陽提及之前,一頁書本人對感應到的命劫並不執着,只是從友人口中知曉信息,選擇與他同至,才有了後續之事。

此時一頁書話語中,更多的是對友人的關心。

“常言猛虎欲搏,先屈其身,蒼鷹欲飛,先收羽翼。

必要的退讓,只是讓世人接受我之理念。”

平靜的眼神稍有波動,藺重陽出口的話語中也多了幾分懷念:“這是我當時的回答。”

“好友為苦境,為天下蒼生做的已經夠多了。”

哪怕是一頁書也需要承認,身邊之人給神州大地帶來的變化,但藺重陽明顯不這樣想:

“不夠,遠遠不夠。”

百世經綸出言詢問:“所以為什麼要這樣做?”

“讓我想想,責任心與驕傲吧。”藺重陽從容做出回答,而後反問了身旁之人一句:“這樣的答案好友是否滿意?”

“捨我其誰的驕傲,有,身為儒門之尊強烈的責任心,也有,但這不是答案。”

得到回答的一頁書對好友進行了評判,而後直指關鍵所在,很顯然,身為好友,他對藺重陽的回答談不上滿意。

兩人當年是一起論過道,一起平過亂的好友。

藺重陽也提及往事:“還記得你我在滅境的第一次論道嗎?”

“自然記得。”梵天天命便是在彼時明悟。

兩人並未停下腳步,藺重陽環顧周遭景象,很是隨意的說道:“順逆由心,極道唯我,好友當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即可。”

“以好友之功績都是自私自利,那這人間,與阿鼻地獄又有何異?”一頁書對此持反對態度。

“自記事以來我對這個世界就不滿意,那我為什麼要讓自己去適應它?所以,我掀起變革開始改造世界,讓時代跟隨我的腳步發展,這是自私。

費這麼大功夫,自數千載前開始布局,只是為了讓自己念頭通達,這是自利。”

“尤其是發現一味的強硬解決不了問題後,我更換了方法,只要能達到目的,具體使用怎樣的手段也就不重要了,這是不擇手段。”

眼中神情重新恢復平靜,藺重陽平淡的陳述着事實,長輩的教育,在其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但他自始至終便不想被世界同化。

明知是錯誤還要讓自己去融入,那麼,改變之後的「我」還是「我」嗎?

前世今生,孰為真我?

若是把構成生命的每一個要素,全換一遍,那麼之後的「我」是否還是「我」?

當意識形態,信念,都隨着環境改變,完美的融入到這個世界,那一段記憶,是屬於「我」還是變成了另一個人的一部分?

藺重陽早已經找到答案。

“哈,好友幾時學會的顛倒黑白?”百世經綸聞言輕笑。

“儒門必修課,我六歲那年便能熟練使用。”

藺重陽相信那些成長起來的後輩,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更相信自己,所以,先盡人事。

一頁書將話題掰回:“好友尚未回答我。”

“知識能夠一代代傳承,而理念,必定會扭曲變質,每一代人的經歷不同,言傳身教又如何?”

“印象再深刻,終究無法親身理解,我的傳人能夠繼承我之理念的九成,八成,他們的傳人繼續傳承,十代之後,它還有幾分像最初的理念”

等到藺重陽把話說完,一頁書停步,他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他們皆是唯我之人。

但,藺重陽遠比一頁書更霸道,更唯我。

創世者,梵天,邪心魔佛,百世經綸,是心有大愛的佛門修者;藺重陽秉持的卻是道無不學,惟心不變。

“文明便是需要不斷進行傳承,如果不相信後來者能做得更好,那,傳承與延續的意義,也會因此被否定。”

將自己的看法闡述之後,一頁書看着同樣停下腳步的藺重陽,正色道:

“讓自己凌駕於蒼生之上,與蒼生脫離,我記得你對此頗為厭惡。”

“事實是,我已經是最接近神的人了,就連那些神境至強者,在這方面都遠不如我。”

藺重陽搖了搖頭,他對自己的情況心中有數,客觀事實從來不會因為自我認知而改變。

“到了我這個位置,無論犯下多微小的錯誤都會被時間無限放大,至於後繼者,適合一時不代表適合一世。

承凜是很優秀,但即便是這樣的傳人,也只能繼承我在儒門的事業。

志新能夠承接我的道路,但他終究不是我。

他們,已經是最傑出的後輩,卻只能通過配合來承接我留下的道路,思想與變革,在前進的過程中最容易變質。

就算我強迫自己信任他們,也無法將這一切,完全託付給後來的繼任者。

我該慶幸自己足夠強,哪怕天傾,亦能做到只手回天,我活着,那條路便能繼續走下去。

不然還要擔心,若是錯誤的後繼者掌握太過強大的力量,那,又有誰,能夠去推翻他,以及他所代表的勢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