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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八年正月十五日凌晨,竟然是一個冬季大霧的天氣。

好一場大霧。

中都城四周霧靄翻滾,彷彿雲層直落九天。

五丈之外勉強看見人影綽綽,卻分不清男女。十丈開外只能聽見人聲,根本什麼都看不見。

“老回回,別人都說你是半仙,怎麼沒有算到今天有大霧?”

“當年諸葛亮趁着大霧草船借箭,八大王今天有大霧幫忙進攻中都城,我看這才是好兆頭。”

“可是四周白茫茫一片,我什麼都沒看見。城牆在哪裡呢?連目標都看不清,我怎麼指揮作戰?聽說中都城非常大,和南京、京師一樣。現在連城門都沒看見,更別說看清要害之處,這仗就沒法打了。”

“我老回回也是第一次來這裡,中都城就聽說過,從來沒見過。到底有多大的城牆,我也不知道。”

“五更天就全軍開拔,那個時候漆黑一團,也沒有發現有霧。等天亮了,結果是這個樣子,今天不是白忙活了?”

恰在此時,一個振動方圓五里的洪亮聲音穿透濃霧傳過來:“前面是張獻忠兄弟嗎?邙山八郎拜訪!”

昨天晚上,熊儲、盛可學、陳宏祖三個人經過一個時辰的緊張謀劃,發現最大的問題就是手無兵權。

就算熊儲最後拿出一個魚死網破的辦法,但是沒有人執行還是廢話。

在最後關頭,盛可學終於站了出來:“本來我肩負的任務是秘密的,主要是在暗中督查中都城的各級官員,直接對皇上負責,但是平時不能干預他們的決策。”

“既然現在已經是魚死網破,大家都捆在一條船上。到了今天這種生死關頭,我只能把自己的身份亮出來,對巡撫、知府、守城將領採取強制措施。”

“從現在開始,城內的防禦就由我來承擔,嚴格按照公子的辦法執行。城外的事情就由公子負責,陳大人的五百騎兵聽從指揮。要活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

其實,熊儲死中求活的唯一辦法,只有一個字:賭。

三個人把城內所有的兵力計算了一遍,一共只有四千七百多人,怎麼打都不能對付敵人的十多萬人。

如果有完整的城郭,四千七百多人只要堅守主要的城門和城牆,那還能對付一段時間。

可是中都城剛好沒有城郭,也就是說城牆上不能站人,至少不能交戰。除了八座城門上面有城樓之外,其他的地段都不能憑城拒守。

如果敵人知道這個虛實,根本不進攻城門,而是隨便找一段城牆直接推倒,整座中都城就已經徹底陷落。

正是因為敵人眾多,如果分散開來四面爬城的話,這一仗根本就沒法打,所以熊儲決定賭一次。

賭的方式就是不讓敵人分兵,引誘敵人只從一個方向進攻,這樣還能周旋三天左右。

而且要賭敵人直接進攻距離最近的西門,至於其他的城門,已經連夜用磚木堵死。

當然,這一場賭博具有極大風險。一旦賭輸了的結局,就是與中都城共存亡。

正因為如此,熊儲要求盛可學利用錦衣衛傳遞秘密消息的通道,立即向附近州縣求援。不需要附近來多少援軍,只要大造聲勢從里個方向過來,起到疑兵之計的作用就行了。

當然,熊儲賭博還是有一些籌碼的。

第一,因為熊儲已經滅掉了敵人準備裡應外合的部隊,這一點敵人應該還不知道,因為除了盛可學之外,就連陳宏祖千戶都不知道。

自己派進城去的人,最後沒有發揮絲毫作用,敵人肯定會有些疑惑不定,作戰計劃執行起來就不一定堅持到底。

第二,把所有的兵力集中起來,西面的城牆附近就有將近五千人。這樣有可能給敵人一個錯覺,中都城的守軍很可能超過兩萬人。

第三,十多萬人的大軍,人吃馬嚼那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敵人遠來利於速戰,這是最基本的兵法原則。

如果當面之敵是一個敵對國家的軍隊,熊儲自然是不敢賭博的,因為敵對國家的軍隊,都有完善的後勤保障措施。

俗話說:有軍無糧,白忙一場。

當面之敵不過一群流寇,吃的東西都是自己隨身帶着的,所以熊儲判斷敵人必定堅持不了多久。

所有的人都按照熊儲的要求做自己的事情,熊儲也要做一件事情:先禮後兵。

拖延時間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先禮後兵,大家首先在嘴巴上分一個高低。

熊儲也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是一場大霧,簡直屬於天災人禍齊來。最經典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大霧之中根本無法看見敵人在幹什麼,就無法判斷敵人究竟會採用什麼方式攻城。

不知道敵人的進攻方式,就無法提前做好防禦準備,更沒有針對性。對於中都城脆弱之極的防禦能力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熊儲從城內一出來,看見前面一片茫茫白霧,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裡,他的心臟頓時就突突突跳個不休。

熊儲帶着嚴二娘、曼黛莉,三個人三匹馬衝出西門之後,剛好聽見對面的濃霧之中傳來馬嘶聲,證明西面肯定有敵人。

西面的敵人究竟是不是敵人的主力部隊呢?所以熊儲提足內力喊了一嗓子:“前面是張獻忠兄弟嗎?邙山八郎拜訪!”

還別說,這一場大霧對於防守部隊屬於災難,對於不知底細的流寇大軍來說,同樣是災難。

按照一般的常識,一座大城上面肯定有足夠多的防守兵力。

現在城牆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敵人同樣看不清。

因為看不清,甚至連方向都還沒有搞明白,城門在什麼位置都還沒有找到,所以不敢亂動。

如果隨便瞎闖一氣,選定的攻城地段剛好衝著防禦部隊火炮最猛的地方,那還不是自己找死嗎?

熊儲話音剛落,呼啦一下子就從濃霧之中衝出五百騎兵。

因為要把對方看清楚,所以敵人衝出來的騎兵,一直來到熊儲身前十丈左右在停下。

然後組成一個方陣,中間留下了一條窄窄的通道,大概有四匹馬那麼寬。

熊儲放眼一看,領頭一員大將正是昨天的二大王張進嘉,右手提着一桿亮銀槍。

時間不長,通道裡面衝過來兩匹白馬,熊儲這下子看明白了,其中一人正是分別十餘年的雙刀張獻忠。

十餘年沒見,張獻忠臉型沒有什麼變化,不過頜下有了鬍鬚,整個人更顯得精瘦有神。馬鞍橋兩邊掛着兩把鬼頭大刀,還是原來熊儲見過的東西。

沒想到張獻忠並沒有衝到方陣外面來,而是還有兩匹馬的距離就停下了,看來他非常小心。

“哎呀,果真是八郎公子,真是讓小弟思念得緊啊!”張獻忠雙手抱拳,臉上表現的非常熱情,但是說出的話來卻走了樣:“可惜現在甲胄在身,小弟無法給公子行大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