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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煥目光暗淡,平視正前方,並不去看欒青山。

他拉着妹妹站立起身,冰冷着臉,面色已然空洞漠然。

“燦燦,走。”

綦煥只是平靜地說了這三個字,早就註定的事情,不過是多掙扎了一夜而已。

“哥哥。”綦燦燦咬着下唇,淚眼朦朧。

綦浩然深嘆一口氣,正欲起身率眾辭別,卻聽講壇之上的含光子徐徐說道:“等一等。”

三人怔住,不解含光子之意,愣愣站在一處靜待含光子發話。

卻沒想到含光子只是喚停了他們而已,目光卻轉向攬月說道:“殷攬月,你懷中的兔子雙眼尚未開蒙,可否拿到壇前,讓老夫仔細一觀。”

攬月亦吃了一驚,聽含光子那語氣,似是知道兔子的來歷,但這是唯一能幫助綦燦燦開脫偷盜罪名的機會了,她才不甘心錯過。

攬月依含光子吩咐,將兔子遞了過去。

兔子倒也不排斥含光子,在他臂彎里閑適地蜷曲四肢,恨不得將自己窩成一個雪球,還嘟嘟着小嘴在含光子袖口外袍上細嗅着有無吃食。

“先生,你要這蹊蹺邪物作甚?”

欒青山皺着眉頭,已十分不耐煩,既然定論已下,滅了閬風威風,他就不想再在此事上費心耽擱。

含光子並不搭話,只是以手指挑開兔子的眼前繁密的絨毛,“這......白瞳?”

“什麼意思,白瞳?”

含光子的舉動引來了一眾掌門尊長的好奇,婁鷸等人早已對這來自丹爐的莫名之物感到不解,紛紛圍攏上前端詳窺視。

那兔子一直微眯的眼睛就這麼在含光子指下坦露出來,晶瑩通透,皎潔無暇,好比兩顆魄呈冰雪的珠子,寒光幻彩,流轉着極為夢幻的銀色光輝。

“嘖,這!”

含光子深深吸氣,胸前隆起,發出一道驚懼之聲,高聳的前胸卻遲遲未見落下,說明含光子受了極大的震撼,以至於忘卻了呼吸。

能令含光子驚駭窒息的必然不是凡俗之物,一時間驚惶地氛圍席捲了整個筑陽殿,連江淮都感覺舌尖發硬,喉嚨麻癢,像是有數萬小蟲在爬。

江淮佯作泰然自若,把驚懼混着唾液一同咽下,而後問道:“一隻白瞳兔子而已,先生為何這般惶恐?難不成還真如欒掌門所言,此乃妖邪?”

“妖邪?”欒青山斜睨攬月道:“那便要好好審一審了,閬風一個正義門派,為何殷昊天的女兒能燒煉妖邪之物。”

“這......”聿沛馠直勾勾地盯着含光子臂彎里的白瞳兔子,說道:“這東西我見過啊。”

“你見過?什麼時候,在哪裡?”穆遙兲忙問道。

攬月微微側臉看着聿沛馠,眼帶笑意地點頭道:“你見過,就是我自凌霄花梯偷下靈台的那晚。”

“對。”聿沛馠不會忘記第一次偶遇攬月時的情景,人若仙子飄落凡間,悠悠然然臨妝而出,那時攬月懷裡抱的就是這種白瞳兔子,只不過他一直不曾打聽過兔子是從何而來。

欒青山急躁道:“你既見過,就趕緊說吧,這是什麼!”

“問題是我也不知道啊。”

聿沛馠回憶起,他在閬風山西邊的壽木林里也曾見過這種兔子,那兔子還引着他找到了隱沒在洞冥草地里那口神奇的壁掛天井。

可是這些聿沛馠可不會告訴欒青山,縱使欒青山是一把能夠揭開聿沛馠父母生死之謎的鑰匙,聿沛馠也不屑與他為伍。

“還是聽老夫說罷。”含光子一臂托着白瞳兔子,禹身上前。

眾弟子們提心在口,瞪大了眼睛等待含光子揭開丹爐里燒煉出活物的謎團,沒想到含光子卻指着欒青山說道:“欒掌門,看來後生可畏啊,是你輸了。”

“嘩——什麼?!為什麼會是欒掌門輸了?”弟子們驚愕之餘,議論紛紛。

是啊,為什麼說是我輸了?!

欒青山也想問,為什麼!

欒青山腦中“嗡”地一聲,怎麼也沒料到含光子一開口竟是這句毫無根據的話。

“你?華派在丹陽術上獨領江湖數百年,但江山代有才人出,該拜服之時也該低頭。”

“先生,您該不是被懷裡那物蠱惑了心神了吧!”

欒青山矢口狡賴,心中暗想,該不是這老傢伙真的已經與閬風夥同一氣,在此卑諂討好!

含光子知其不信,難以服眾,於是耐心解釋道:“殷攬月所燒煉出的,乃九轉金丹。”

“——!!!!!!”

今日的丹陽殿可太痛快了,猶若滔天巨浪,大起大落,折伏往返。

眼見塵埃落定,事情發展又發生驚天逆轉,沒有絲毫定數。

那心情也跟着悲喜難定,時而高昂躥上九天雲霄,時而又驟然跌落黃泉谷底,把眾人攪得矇頭轉向,如墮雲霧。

含光子知道,自己這番結論一出,定會令所有人震驚不已,甚至難以接受,於是他停頓了片刻,給眾人充足的時間來緩解“九轉金丹”四字帶來的震天撼地。

過了不知多久,大殿里傳來幾聲不合時宜的笑聲,聽起來像是對含光子給眾人們開了個玩笑而作出的反應。

那笑聲雖小,卻回蕩在空曠無聲的大殿里,顯得格外突兀,於是笑聲又立刻變得乾澀,最終回歸悄然。

欒青山回過神來,高傲威逼道:“先生可莫要以這嚴肅之事開玩笑,這白瞳兔子怎麼可能是九轉金丹。”

含光子對欒青山的態度漠然不受,他正色莊嚴道:“老夫何曾同人說效過。老夫是該說欒掌門的運氣是衰是佳呢?”

“此話怎講!”

“若老夫說,欒掌門的運氣還是極好的,時辰拿捏微妙精準。否則只要再給那丫頭一刻時間,現在在老夫掌中的可就不是這白瞳只兔子了,而是一枚真真切切的九轉金丹。”

“您這是何意!”

含光子指着兔子的雙瞳,示意給眾人瞧,說道:“你們皆知金丹分九轉,可知是哪九轉?”

誰會連九轉金丹各品階的金丹是何名都不知道?!

這種冥頑智昏的問題欒青山可不會回答,若是答出來,才真是在百派面前失了顏面。

欒青山艴然不悅,甩袖背對含光子道:“此等愚蠢問題,先生不如去問小兒!”

見欒青山強壓怒火同含光子置氣,將氛圍拉入僵局,少不得時候又得遷怒於人,於是江淮上前緩和道:“九轉金丹嘛,連剛入門的弟子亦盡知,一轉者名丹華,二轉三轉者名神丹,四轉還丹,五轉餌丹,六轉煉丹,七轉柔丹,八轉伏丹,九轉......”

說道此處,江淮口舌突然一頓,停了下來。

他沉思片刻,驚恐的將視線投向含光子掌中,一臉不可抑制的難以置信。

含光子斜睨威視,問道:“江掌門如何不繼續說下去了?九轉者丹名為何?”

江淮受命作答,嘴唇顫動,使了使勁兒卻發不出聲來,只一味的盯着白瞳兔子,挪不開心神。

壇下弟子里,江潭當然看不得自己掌門受窘,耐不住性子替江淮回答道:“九轉名為寒丹。”

江淮驚疑震動,久久地瞪眼舌彊,張着嘴巴卻發不出聲音,簡直失了掌門氣魄。

欒青山厭煩道:“江掌門,你好歹也是洪涯的一派之掌,瞧你現在驚悚的樣子,成何體統!如何給小輩們垂範百世!”

嘿——?欒青山一句譏諷,反而真的將江淮從驚愕的思緒里拉了回來。

江淮心道,好你一個不知感恩的老東西,瞧不出本掌門那是在為你解嘲?

江淮懊悔,明明早知欒青山得魚而忘荃,不知感恩,還偏要出言調和,自己可真是下賤。

此念一生,江淮還真是想藉著那隻白瞳兔子,讓這個自認為可以一手遮天的傢伙出一出醜。

江淮恢復了常態,對含光子說道:“先生,如果江淮的理解無錯,先生想要表達的是,九轉金丹里第九轉的丹名為‘寒’,是因為它與前八轉的金色不同,實則是銀寒之色。”

“什麼?!金丹是銀色的?!”欒青山無法接受這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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