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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奇襲吐蕃軍

一支唐軍約三百騎兵,正簇擁着兩輛馬車向大雪山進發,他們的身後跟着一支長長的騾馬隊,這是和馬匪們約好用錢物交換人質的隊伍,馬車上自然便是荔非守瑜母子,荔非守瑜坐在後一輛馬車上,馬車顛簸,他斜靠在車壁上,透過車窗望着起伏的遠山,目光里的銳利沒有了,卻多了一份蕭瑟,這條路他不知走過多少次,路上的一石一木他無不瞭然於胸,可此時他卻覺得異常陌生,彷彿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夜路,看不見前途,也看不見光明,但他清楚地知道,前途一定是斷崖,他有些累了,殺累了,搶累了,但他們卻沒有迴路,也沒有選擇,早晚有一天將墜入斷崖下的深淵。

昨天沙州都督的一句話彷彿是一隻火把,在漫漫無際的長夜裡,讓他看到了一絲光明,也嗅到了一絲希望,‘歸順朝廷,既往不咎,’荔非守瑜自嘲地搖了搖頭,一個小都督的口頭承諾,怎麼可能抵掉他們手上累累的血債,這一線光明是那麼的虛弱、不可靠。

車隊已經靠近大雪山,荔非守瑜坐直了腰,眼睛向大雪山東面那一處山峪處眺去,目光開始變得熾熱起來,他看見了,山峪口那棵巨石上的小樹沒有了,也就是說,大哥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荔非守瑜不禁笑起來,他在笑沙州新任都督笨拙的計策,居然想破城牆來誘自己過去,上次他中了自己的調虎離山之計,結果被他僥倖逃脫,這一次再讓他嘗一嘗什麼叫人財兩空,他若想趁機端自己老巢就隨他去好了,他一走,沙州必然空虛,自己再反過手來端他的老巢便是。

車隊已經進入大雪山的區域,行至一片空曠之地,對面一匹馬沖了過來,馬上之人揮舞着雙手,大聲喊道:“我家首領有令,就在此交換,請貴方派一人前來洽談。”

就在前去交換的唐軍隊伍離開敦煌城不到半個時辰,另一支唐軍沿着甘泉水悄悄向東南方向逶迤而去,沒戰鼓擂響、沒有旌旗招展、沒有慷慨激昂的誓師之詞,在烈日炎炎中,宛如一股黑色的洪流,鐵青色的盔甲在陽光下熠熠閃光,這是一支三千人的唐軍隊伍,他們的目標是青羊山的馬匪老巢,但行軍的速度卻不快,似乎在等待什麼?

馬背上的李清目光嚴峻,嘴唇綳成一條直線,神情異常嚴肅,往日隨意的笑容此刻在臉上消失,他眺望着一望無際的青藏高原,莽原千里,沒有一處人煙,可在他看來,似乎那閃爍着藍紫色光芒的雪峰後面,一支浩浩蕩蕩的吐蕃騎兵正向沙州殺來。

李清的眼睛裡不由閃過一絲憂慮,天不亮時,他得到斥候緊急報告,斥候小隊可能發現了吐蕃軍蹤跡,但沒有看見人,從馬匹數量上看有百人左右,可能是斥候,如果真是吐蕃斥候,也就意味着吐蕃軍即將出現,可敦煌縣城牆尚未完全修復,又如何能抵擋得住,更何況身邊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馬匪,內憂外患,似乎都在同一刻爆發。

“陽明,我看不一定是吐蕃斥候,也可能是邊境游哨,畢竟那裡是吐蕃地界。”

副將李嗣業看出了李清心中的憂慮,催馬上來安慰他,李嗣業久在邊疆,對吐蕃的規律比較了解,他笑了笑又道:“若是斥候,後面必然會有吐蕃大隊,而吐蕃寇邊大多選擇秋季,那時秋高馬肥,稻子成熟,可現在正值盛夏,我認為可能性不大。”

李清聞言,也苦笑一聲道:“我又何嘗不希望是這樣,否則這邊匪患未肅,那邊敵人又至,以我們這區區數千人,又如何能兩線作戰?”

李嗣業爽朗一笑,“一支區區馬匪,烏合之眾,陽明何必將它放在心上,再說你不是還留了一千多人在沙州嗎?更不用擔心,至於未知的敵人,項軒已經去支援,到底有沒有吐蕃軍很快便會有答案。”

“對!有張巡和一千二百名豆盧軍在,又有老將田珍,自己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想到此,李清腰一挺,精神振作,臉上又恢復了他慣有的自信,他回頭對士兵們高聲笑道:“咱們有威猛無敵的陌刀軍,有箭法精良的弓弩隊,還有無堅無摧的鐵騎,我們大唐軍隊,從來就不懼任何敵手!”

“都督說的是,我們還從來沒打過敗仗!”幾十個老兵自信且興奮地回應道。

一匹戰馬從隊伍前飛馳而過,一路高喊,聲音漸漸遠去,“大家保持隊形,不要掉隊了。”

和從大雪山廣闊無垠的平坦地貌相比,甘泉水沿岸一帶山巒起伏,溝壑縱橫,大片大片的密林一眼望不見邊,極易隱藏和躲避,如果吐蕃軍偷襲沙州,往往就會走這一條密道。

又走了半個時辰,越過一段陡峭的山崖,這裡,甘泉水從斷崖上墜落,形成一道十丈高的瀑布,響聲震天,傳出三里之外,空氣中白色水霧瀰漫,兩岸的樹木異常豐茂,青翠欲滴,唐軍們小心翼翼地上了一段斜坡,戰馬順從而乖巧,過了這道瀑布,隊伍開始進入吐蕃地界,這種地界兩國並沒有什麼法律文件,只是用比較險要的地形來作為天然分界線,當然,吐蕃人的野心是永遠也沒有什麼分界線的。

又往前走了五十里,太陽已經漸漸到了中天,河谷里悶熱異常,彷彿在蒸籠里一般,河水到這裡已經變得平緩和順,李清回頭喚過段秀實派來報信的斥候,馬鞭一指道:“你們校尉可就是在這裡和你們分手的?”

報信的斥候仔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指着大石旁的那堆馬糞道:“回都督問話,正是此處?”

“不錯!不輕易下結論,一定要見到人才肯罷休,是個合格的斥候。”

李清也用木棍撥了撥那堆馬糞,點了點頭,轉身對白孝德道:“這個斥候校尉叫什麼名字,以後可以重用他。”

白孝德笑道:“此人以進士身份來投軍,高大帥也頗為看重,只是嫌他書生氣太濃,命他到士卒中去滾打,但他也爭氣,只短短兩年便積功升至校尉,李都督看上他,也是情理之中,此人姓段名秀實,京兆人氏。”

“段秀實!”

李清再一次被震驚了,關於此人的故事,他從小便聽說過,想不到竟也出現在自己的眼皮下,還是個小小的校尉,他心中雖震驚,但久經波折使他的城府逐漸變得深沉,只淡淡一笑道:“我只說他是個合格的校尉,至於他是什麼出身,他怎麼優秀,等我親自看了再說。”

話音剛落,一名親兵忽然指着河對岸急聲叫道:“都督快看,那邊有情況!”

李清聞聲看去,只見遠方出現一百多個小黑點,正迅速向這奔來,“跟我來!”白孝德手一揮,也帶領幾百騎兵趟水過河,密集的馬蹄濺起大片水花,迅速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