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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真人好。”

許門宗內谷里,每一個經過許逢軒眼前的弟子都會對他恭敬地喚上一聲“許真人”,儘管他的修為甚至不如那些天賦好的許家軍高。

但因為母親的特殊地位,即使他什麼也不做,依舊能夠得到許家軍所有人的優待。

“嗯。”許逢軒輕輕點頭,順便詢問過來的弟子,“陳師姐,你知道我奶奶在哪嗎?”

“許尊者現在在東門點人,聽說是近來瑤山有猛獸暴動,靈敏如人,已經做亂一段時間了。”

“好,謝謝,我知道了。”許逢軒謝過女郎,生怕自己去得晚了,又與奶奶擦肩而過,連忙祭出自己的武器,御劍飛行,朝着東門過去。

到哪裡時,老將軍正好確認了人選,看見許逢軒過來,臉上露出一分笑意,只是比從前更多了些客氣和疏離“軒兒也來了。”

“奶奶。”每當這個時候,許逢軒只能用笑容來掩飾自己內心的落寞,可傷害已經造成,並不是他想當做無事發生就真的可以。

他張了張嘴,聲音裡帶着些許的不安。

“我能跟您一起去祭拜母親嗎?”

十年。

母親去世之後,奶奶總是以各種各樣的忙碌來轉移自己的悲痛,更是想到了從前的事,開始對他也越發疏遠。

如果自己還是當初那個被父親洗腦的許逢軒,當然不覺得有什麼,說不定還會為此感到高興,可是已經明白自己當初錯的有多離譜的他,面對奶奶的有意客套拉遠距離,就只剩下落寞的情緒。

甚至還有些不安。

每年到了母親忌日時,他都要問上一句。

只不過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拒絕。

果不其然,老將軍還是那個客客氣氣的樣子,不至於態度冷漠讓許家軍其他人對許逢軒態度變化,可也只能是像普通親戚之間的那樣相處。

“不用了,還是處理人間的事情要緊,相信你母親不會介意我晚點過去的。”

“好,那……我就自己去了。”許逢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可憐的笑,卻絲毫沒有掀起老將軍的憐愛情緒。

……

許國英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

儘管她邁入修行的門檻,變成一個與天搏命的修仙者。

可是她的靈根並不是太好,就算是修鍊,也只能修到金丹後期。

連元嬰都無法突破,就跟她的女兒一樣。

只是她女兒比她還有先一步的離開。

金丹前期只有三百二十年的壽命,金丹後期也是足足擁有三百八十年壽命。

所以她的女兒許夷薇坐化,把許門宗交給了她,比她先一步的離開。

大約是知道自己的壽命大概還有多久,這些年來的許國英越發喜歡回憶當初。

當初她還是大將軍的時候,帶領許家軍守住鳳言國的邊疆。

威風凜凜,戰功顯赫。

在她事業最成功的時候,娶了一個可可愛愛的小夫郎,過上人生巔峰的生活。

雖然這個賜婚之下的政治含義並不是這麼明朗,只不過在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夫郎面前,那些無奈的選擇也變成天降姻緣了。

此後不久,夫郎誕生了一個小女兒。

許國英為女兒起名許夷薇。

她回想着自己是如何教導女兒,把她培育成一個合格的將軍,在女兒接手許家軍之後,她從前線退了下來,等到女兒也在皇帝賜婚之下迎娶梧桐第一美男之稱的郎君,生下了一個兒子,她就在將軍府里幫忙帶娃了。

要說遺憾,那肯定也是有的。

她們許家向來是專情種,女兒也繼承了這一點。所以在江楓眠生下了一個兒子還傷了身體此後都不能懷孕之後,許國英覺得這是上天要滅了她們許家。

不過後來的她又想通了。

既然註定只能有一個孫子,那把孫子培養好了以後招贅妻通往能夠繼承香火,問題不大。

然而事實總是要比她想得更殘忍。

在女兒察覺到不對勁之後,她才驚覺許家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就入了皇帝的圈套。

雖說功高震主的道理她們也明白,只是明白跟親身經歷還是不同的。

事情真的發生之後,她的心都寒了。

尤其是在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江楓眠臨死前爆出的驚天大秘密……

她們許家不是命中注定的無後,而是皇帝不允許,江楓眠的人為,從而導致她們只有這麼一個男兒。

甚至那孩子或許不是叛逆,而是被他的父君教壞了,才會對許家沒有一點歸屬感。

也是許夷薇把這孩子送到了許家軍,經歷了真正的戰場和嚴苛的條件,才又掰正了回來。

許國英也知道,孩子本身並沒有錯,只是一直受到了錯誤的引導才會這樣。

但正因為如此,她又才覺得心裡憋悶。

因為這個孩子身上還有一半是屬於江楓眠的血。

因為江楓眠,才讓他們許家沒有一個女兒來繼承香火,偏偏在揭穿了江楓眠的真面目之後,她的女兒也沒有再娶。

許國英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對,可人就是這樣矛盾的生物。她只不過是替自己的女兒感到委屈,替許家感到悲哀,又有什麼錯呢?

自己的修為不會再增進,她已經感受到了生命慢慢流逝,偏偏就是想要在這最後的幾十年里放縱自己任性一把。

順心而為。

不想勉強自己去跟那個孩子相處,但也不想他因為自己的態度而被其他人怠慢。

那就這樣吧。

就這樣。

許逢軒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奶奶的想法是什麼,在一開始的時候他或許是委屈的,可是後來就想通了。

三百多年過去,他也不是什麼不懂事的孩子,雖然十歲以前的記憶已經變得十分模糊,他只是隱約記得自己很討厭奶奶對他管束太多,也討厭母親不會顧及父君的情緒。

在他的世界裡,父君永遠都是弱勢而且委屈的,如寄人籬下,看人臉色。

可是當他到了軍營里,每天做着又累又苦的訓練,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曾經母親對他訴說的那些委屈,在軍營之中都變成了幸福。

更甚至在軍營里聽到了年關上發生的事情以後,他才知道自己從前錯的多離譜。

然而……

錯了就是錯了,他永遠也不能和奶奶回到從前的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