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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復生,這與勝師本來打算的「借屍還魂」都是同一個層次的不可思議事件,不過既然唐滿弓都能信伍岳心可以寄生到魏潰的身上,那麼看到一個自己印象當中早就死掉的傢伙站在這兒,好像也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不過死而復生當然是扯淡,他能站在這裡就說明他壓根兒就沒死。

「你們聽說的都是些謠言罷了,不過我也懶得澄清。」來人眉眼低垂,幾乎沒怎麼直視唐滿弓:「但你既然認出我來了,那也應該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吧?」

「說實話……時間過去太久了,而且我們倆也沒那麼熟……」唐滿弓撓了撓自己的手臂,倒豎的寒毛和淋下來的冷雨讓他的皮膚感覺很不舒服——方才是因為持續作戰忽略了這種感受,可一旦停下來這種冷冽就會變得異常清晰:「不過我猜和谷老有關係。」

就算在谷連芃的弟子當中,柳青風也是很特殊的那一個,不只是因為他的天分很高,也不完全是因為他有一個和谷連芃對着乾的爹,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他只是谷連芃的徒子,而非藥王齋的門人。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才是谷連芃最為親近的弟子也說不定。

不過對於柳青風來說,親近可不是什麼好事——你想想,一個人從生下來開始就帶着多種罕見的病症,母親早早離世,父親又是個臭脾氣的死心眼兒,最重要的是不斷有人預

言且重複着自己活不了多久這種事兒……在這種滿是負面情緒的環境之下,柳青風斷然不會形成什麼正常的性格,沒想不開自殺就已經算他意志堅強了。可以說他這個人的身上其實並不存在什麼屬於正常人的情感。

如果他是個傻子也就罷了,可他偏偏是個早慧的兒童,所以他能夠理解父親所做的一切,但不能接受,更無法原諒,所以他才會偷跑出家門拜這位曾經的師伯為師,可這份師徒關係在他心中雖然頗具重量,不過在確認谷連芃的死訊屬實後他也沒有產生預想當中的失落或憤怒的情感。

他不是出於「我想為師父報仇」才會站在這裡,只不過是常識與經驗告訴了他,如果師父死了,那徒弟有義務這麼做。

「你想的沒錯。」柳青風深吸了一口氣,雖然當年他並不是藥王齋的門人,但由於谷連芃的緣故,他也和藥王齋的這幫孩子們有來往,而在那個時候,他聽到的最多的名字就是唐滿弓,雖然這個年長几歲的人不會經常和同齡人在一起玩耍,可他是所有人憧憬的對象:「當年我一聲不吭就離開,現在又晚回來一步,這些東西我得還。」

「你覺得你還的上?」唐滿弓不是無的放矢,他以前沒聽說過對方練武的事兒,只把他當成一個為了活命跟着谷老研究藥理的小子,而且從方才那一掌相對他便感知到了柳青風的功力遜於自

己遠矣,甚至可能都不如眼前的蘇眉秀——這樣的水準是沒辦法勝過自己的。

唐滿弓又撓了撓自己手臂,瘙癢的感覺還沒有消退,而能讓他舒服下來的途徑恐怕只有兩種,要麼重新投入戰鬥當中,要麼就是這場雨停下來。

「那就試試。」這是柳青風最後一句廢話,身姿騰空而起,寬大的袍子被勁風灌入之後異常臃腫,這不是一身適用於近身搏鬥的裝束,礙手礙腳。

然而在交鋒的瞬間,唐滿弓的身體卻被柳青風一拳就打得搖晃不止……這變故甚至讓蘇眉秀都覺得震驚!

「你……」唐滿弓那精壯的身軀此刻卻有一種因蒼老而萎縮的姿態,兩隻手都不自然地在胸前吊著,雙腿也因為無力而彎曲——他不想就這樣跪倒在地,所以自己選擇了一個仰躺的姿勢。

真是一種奇怪的堅持……但人就是這樣,哪怕失敗了要死掉也寧願體面一些。

「你是……怎麼做到的?

」畢竟是藥王齋出身,哪怕不是專修但也是選修,所以唐滿弓很快就意識到了這是一種毒素所致,可在他的視野之中,柳青風絕對沒有下毒的空間才是。

毒藥的生效是需要時間的,而且投毒的方式也是硬需求——通常來說,毒藥在體內發作最快,但需要吞服,在交戰當中幾乎毫無施展空間,所以用毒高手們會選擇在兵器或物品上淬毒然後接近對手,可唐滿弓很清楚自己絕對沒

有被暗器所傷,唯一接觸到的就是那隻手套……可也不像是有毒的樣子。

除此之外,比較常用的就是毒氣了,然而毒氣會隨着空氣而瀰漫,非但極其難以控制,而且還有可能傷害到友方,最重要的是雨天之下毒氣的效力會大大減弱才對。

「是‘小蟲"。」柳青風看着逐漸失聲的唐滿弓,然後道:「你剛才不是手臂癢了一會兒么?」

唐滿弓猛地抬起自己的左臂,他的視線已經非常模糊,但還是能依稀地分辨出小臂上布滿了大片的紅腫和血斑,並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轉變為駭人的烏青色。

這是一種生物毒劑,通過將柳青風自己體內的毒血餵食給馴養過後的毒蟲,在其體內合成了一種可以殺人於無形的劇毒,其生效之快、威力之大甚至連‘息鴆"都只能瞻仰。不過小蟲也並非無敵的,首先就是這種毒蟲的成活率很低,且每一隻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其次就是簡單的護身炁障就能屏蔽掉小蟲的叮咬,若不是唐滿弓為了節省炁力託大,也不會這麼簡單就中招。

很快,唐滿弓渾身都透着一股黑沉沉的死氣,這是徹底沒救的徵兆,而柳青風也不再理會他,轉而對蘇眉秀道:「丐幫的蘇長老對吧?」

蘇眉秀此時還沒有從驚詫當中完全脫離,於是顯得有些遲鈍:「嗯……您說。」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先把藥王齋還有行動能力的

人都叫起來,讓他們趕緊救治重傷者再說。」蘇眉秀還在疑惑對方口中的你們還有誰,就看見劉病久劉郎中帶着個比自己年輕一些的女人從藥王齋的大門外走進來,看樣子他們也早就到了,只不過怕成為負擔所以才沒有進來。

那個年輕女子正是鹿檸,柳青風在芒城潛伏的時日不多,但他畢竟是李獒春親手訓練出來的暗箭,情報搜集能力比賀難的聊天流可強多了,再加上這裡本就是他熟悉的故鄉,所以終於趕在最後找到了白憶兒和鹿檸分別被藏匿的位置,將兩人先後救了下來——白憶兒自然是要先行回來揭穿伍岳心的真面目,而鹿檸則是被分配到返回丐幫,一直以來都潛心於攻克新症的劉病久聽說藥王齋大亂之後終於也還是坐不住了,便帶着她一起回來,所幸剛好趕上。

這對父子四目相對,卻是沒有什麼交流,柳青風在把藥王齋內的剩餘工作簡單說明過後便馬不停蹄地離開了,他真正的任務是配合賀難搞定葯人的資料。而欲言又止的劉病久也沒有在追向兒子的背影,還是快步走到白濛等人身邊檢查呼吸為他們止血。

劉病久身為醫者,年紀在這兒擺着,蘇眉秀更是丐幫長老,二人都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哪怕今日死傷如此慘重也依舊強打精神保持鎮定,然而鹿檸就不一樣了——谷連芃於她而言又何嘗不是救命恩人、再生

父母?在路上聽劉病久說起外面的情況時便已經要落淚,現在風波過去,取代緊張的自然就是悲傷了。

「你也別太難過了……」劉病久看小姑娘一直哭哭啼啼的也覺得不是滋味,便勸慰道:「老谷都這個歲數了,沒了也正常,就是沒有這事兒八成也沒多長時間可活了。」

這話可恨的程度直接把迷迷糊糊的白濛給氣醒了,不顧自己口中還積着的喉頭血,一口就噴在劉病久身上:「他媽的,你會不會說人話啊?

劉病久之言的確不妥,就連局外人蘇眉秀也不禁說道:「劉郎中,您要是不會安慰人的話,還是少說兩句吧!」

大伙兒也都知道,劉病久這人死要面子,被兩人先後駁斥他居然還擺上譜了,叉腰哼哼着道:「哼,你們要是再這樣氣老子,休怪我翻臉,我看你們接下來靠誰去研究治好葯人的方子!」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打臉居然來得如此之快,劉病久這邊兒話音剛落,鹿檸那處連哽咽聲都停止了,臉上還掛着眼淚就湊了過來:「你們說葯人?是伍師兄……伍岳心一直研究的那些東西嗎?」

「怎麼?你也有想法?」劉病久望向女子。

「我……我好像有辦法能讓他們恢復正常。」鹿檸低聲說道。

她沒有騙人,說來也是因禍得福,伍岳心看中了鹿檸的才能,需要她替自己完善藥方,所以才會以保護她為由將她囚禁在那個隱秘

的煉藥房當中。然而他也萬萬沒有想到,對一切遭遇漸漸產生懷疑的鹿檸居然靠着煉藥房當中殘存的手記和藥材品類逆向推斷出了幾乎完整的葯人配方,更是依據這個秘方嘗試着配製解藥……雖然進展並不迅速,但她缺的不是思路,只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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