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嘆了口氣，“不管運氣能不能回來，但我家姜沫是回不來了。行了，我也乏了，你走吧，別讓你家老高找不着人，着急。”

女人掩住嘴角的笑意，彷彿沒聽出來楊慧話里的擠兌。

竟然又掩住嘴角笑起來，“我們老高哪都好，就是有點黏人，我就老覺得他把我看得太緊，好像我能跑了似的。”

楊慧靠在床頭，聞言，勾起嘴角，“對啊，他家條件那麼好，留住你應該也挺容易的。”

聽到楊慧話裡有話，女人終於變了臉色。

而病房外的姜沫也終於放鬆了繃緊的嘴角，她家老母親雖然病弱，但也沒到任人欺凌的地步。

挺好的。

蘭斯也在背包里輕笑，語帶嘲諷：“什麼條件好，明明就是個暴發戶，這女人能專程跑到醫院裡來炫耀，也是個愛慕虛榮的。”

病房裡的女人忍了又忍，還是想出口氣。

她放下手提包，特意把包包logo的那一面對着楊慧，輕輕撩了一下頭髮，不僅不慢道：“你家姜沫那麼優秀，從小就是學霸，可是能力強有什麼用？我記得她猝死的時候都28了吧？用我們年輕的人話來說，就是個剩女，沒人要的。女人太強不是什麼好事，會沒男人要的！”

本來中年喪女就夠難過的了，現在還有人跑到面前來專門詆毀逝去的人，楊慧又氣又怒。

她恨恨盯着女人，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最後竟然氣得眼球外凸，臉色發青。

姜沫一看楊慧這臉色，就知道她情況不好。

要是再被女人這麼氣下去，非得氣出個好歹來。

姜沫什麼也不顧了，直接推門進去。

“錢蓓蓓，你給我滾出我媽的病房！”

這一出聲，把病房裡兩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楊慧還好，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沒什麼其他動作，就只是盯着她，只不過，眼睛裡的思戀都快溢了出來。

而錢蓓蓓就很不好了，姜沫進去的時候，她先是愣住。

隨即反應過來，後退幾步，直接從椅子上跌落在地，手指顫抖地指着姜沫，聲音結巴：“你、你、你是姜沫！鬼、鬼啊！”

喊完又屁滾尿流地爬起來，本來想奪門而出，可姜沫正站在門口，她又趕緊調轉方向，跑到窗戶邊，拉起窗帘把自己遮住。

就算隔着一層窗帘，姜沫也能看到她害怕得發抖的身體。

姜沫勾起嘴角，並不打算就這麼輕易地放過錢蓓蓓。

她放慢腳步，一步一步朝錢蓓蓓藏身的方向走過去。

“錢蓓蓓，好久不見啊……”

錢蓓蓓沒有答話，只是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聽說你要結婚了？我很想去參加你的婚禮呢，不知道能不能給我一張請柬？我一定會準時到場。”

姜沫又道。

她說話的時候，特意把音調壓低，聽起來就陰森森的。

錢蓓蓓哪還綳得住？“哇”地一聲哭出來，嘴裡嗚嗚地念着，“姜沫，冤有頭債有主，你的死不關我事啊，誰害你死的你去找誰，我好不容易才嫁出去，你能不能別來，我以後每逢清明都去給你上墳好不好，燒特別多紙錢的那種，不夠你再給我託夢，我給你補上……”

“我的死不關你事，可你來氣我媽就關我事了啊，你剛剛是不是還說我沒人要？”

姜沫說著話，慢慢湊近窗帘，就隔着一層布，口中噴出的微弱氣流吹得窗帘一晃一晃的。

錢蓓蓓感受到漸漸湊近的低語，還有臉旁無風自動的窗帘，嚇得三魂七魄都要出走。

“我、我錯了，我給你道歉行不行，我再給你燒棟房子，不，燒好幾棟！算是賠禮，我真的知錯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錢蓓蓓都快跪下了。

她做夢都沒想到，不就是來送個請柬，再順便炫耀一下，竟然就能活見鬼！

早知道這樣，她做夢都不會來。

“呵！幾棟紙房子就想打發我，錢蓓蓓，我要你跪下給我媽道歉！”姜沫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掀開窗帘，因為體弱而蒼白的臉就忽然出現在錢蓓蓓面前。

錢蓓蓓瞬間睜大眼，深吸一口氣，然後身子就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被嚇暈了。

姜沫皺眉，這就不行了？

不過就這樣讓她倒在楊慧的病房裡，實在是礙眼，姜沫朝門口望了一眼，“霍臨琛？”

霍臨琛看着倒在地上的錢蓓蓓，無奈扶額。

他把姜沫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先跟阿姨說說話，剩下的我來解決。”

姜沫點頭，她現在的確很想跟楊慧說會話兒。

畢竟分別了那麼久。

楊慧的視線就沒從姜沫身上移開過，此時見她坐到自己床邊，目光更慈愛了，“沫沫，你又來看媽媽了，媽媽真的好想你啊！”

姜沫皺眉，“又？”

她的腦海里瞬間飄過好幾種可能，難道還有誰冒充她來看過楊慧？

楊慧笑了，“哎，我這病情啊，最近是越來越嚴重了。我以前見你的時候，只能看到你的身影，就像一具冷冰冰的雕像。可是現在啊，我覺得你好靈動，還能跟我說話，還是病嚴重點好。”

說著，楊慧還自我肯定似的點點頭。

姜沫悟了，楊慧多半是想她想出了幻覺。

她把她當成幻像了。

怪不得自從她出現在病房裡，楊慧就沒想過摸她一下。

幻覺那是能摸的嗎？一摸就散。

想到這裡，姜沫就一陣心疼，她忍不住拉住楊慧的手往她臉上摸，“媽，你摸摸看，我真的回來了，我不是你的幻覺，我回來了。”

楊慧感受到手上切實的溫度，也愣住了。

她的嘴微微張着，沒發出聲音，但兩行眼淚卻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滑落。

姜沫看楊慧哭，自己也沒忍住。

楊慧沒動，她就自己動了動腦袋，把臉放在楊慧的手心裡蹭。

楊慧翕動鼻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坐起身，把姜沫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彷彿在確認她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回來了？回來了好啊，回來了好……”

楊慧把姜沫擁進懷裡，嘴裡一直喃喃念叨着這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