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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印閉上眼睛,又想起一件舊事。

當初,他悄悄脫離大部隊的時候,其實遇上了蕭將軍。

蕭將軍剛毅的臉上,滿是頹敗,那深邃的眼眸深處,帶着無力感。

兩人相對無言。

最終,蕭將軍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繞過他離去了。

裴印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他的背影,帶着決絕。

蕭將軍何等睿智,他都察覺出問題,蕭將軍肯定也察覺到了。

蕭將軍察覺到對手的強大,知道此行回京,凶多吉少。

縱然如此,他必須回,蕭家軍也必須回。

否則,他就成了真正的叛徒,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也將成為真正的叛軍,永遠無法洗脫。

他們回去,便是想拼上一拼。

最後拼輸了。

冠上叛軍之名,背負着罵名,長眠於地下。

他們都是為大周浴血奮戰的將士啊……

裴印睜開眼睛,眼神變得堅定,縱然對方是龐然大物,他也要與之一戰,洗清蕭家軍的冤屈。

幸好,現在還有小公子,他不是孤軍奮戰。

“終有一日,我會為蕭家軍正名。”衛擎道。

“小公子,您若有什麼需要,儘管下令,裴某不怕死!”裴印朝着衛擎跪下,神色堅定道。

他不怕死,他原先只是怕他死了,便沒有人再為蕭家軍伸冤了。

如今有小公子在,便不怕沒人伸冤,那他的命隨時可以獻出。

衛擎將裴印扶了起來。

“裴將軍,我三舅還在。”衛擎道。

裴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的三舅是誰,聲音有些顫抖。

“三郎……還在?”

“對,你可能還活着的事,便是他告訴我的。”衛擎道。

“三郎……三郎還活着,太好了!”

他們本是好兄弟,一起喝酒,一起賽馬,並肩作戰,一起殺敵,他本以為他的兄弟們全都不在了,都在地下罵他呢,罵他不講信義,卻不曾想,三郎還活着。

“三舅說,若是見着你,讓我轉告你,來日一起喝酒。”衛擎道。

“好,喝酒!”裴印的情緒很激動。

他笑了起來,笑完後,又眼眶發紅。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好消息連連。

“所以,你得好好活着,請我三舅喝酒。”衛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是!”

裴印其實很期待,很想見故人。

但是,他們都活在陰暗中,有着見不得人的身份,必須小心翼翼,不能隨便見面。

希望終有一日,蕭家軍的冤屈被洗清,他裴印,和蕭三郎,能再坐在京城的酒樓上,肆意喝酒!

“宴兒,去將我房間床頭的鐵盒拿來。”裴印道。

裴公子轉身出去了。

“這孩子叫裴宴,是我收養的孩子,很聰慧,就是性格有些瘋,小公子,剛可有得罪的地方?”裴印問道。

“挺好的,一雙眼睛很靈動,滴溜溜地轉。”衛擎道。

裴印有些糊塗,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這是誇嗎?怎麼語氣有些不對勁?

棠鯉卻聽出他話語里的深意,這是還吃着醋呢。

棠鯉警告地瞥了衛擎一眼。

衛擎立即收斂了陰陽怪氣,認真道:“裴宴很好,沒得罪我。”

裴印鬆了一口氣。

很快,裴宴就來了,手裡拿着一個鐵盒子。

裴印將那鐵盒子打開,這鐵盒子當中,便是他這些年來搜集到的證據。

“王家人在大軍中安插了間者,向大齊傳達軍情,這是書信往來。”裴印道。

這書信,是他的人,冒着極大的危險,從大齊偷到的。

“王家,王貴妃,趙殊……”衛擎咬牙切齒地念着這幾個名字。

當初,他是太子,他的外公是蕭大將軍,唯有蕭家倒台,他太子的位置才保不住,那王家和趙殊就有了可趁之機。

王家出手,多半是為了儲君之爭。

“那守城的將領,身邊有幾撥人,有王家安插的,也有長公主安插的,據我調查得知,下手的乃是長公主的人。我不懂……”裴印道。

將領被殺,涼州城破,大齊攻入涼州,大肆屠殺。

長公主也是大周人啊,為什麼要置自己的子民於不顧?

裴印不懂。

“權力傾軋罷了。”衛擎道。

皇權之下,人命如草芥。

裴印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

“蕭家軍回到京城後,甚至連家人都來不及見,就被押入天牢。他們未及辯解,便被判了通敵的罪行。這其中,除了王家、長公主之外,還有呂家的推波助瀾。”裴印道。

這一環扣一環的,精心算計,根本不給蕭家軍翻盤的機會。

衛擎看着那些證據,眼中情緒翻湧着。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外公、舅舅,他娘……

外公和舅舅們都很疼他,娘平日里總是清冷的模樣,對他不是很親近,但是那一日,為了護他離開,提刀坐在宮殿前,擋住了那些衝進來的人……

他眼睛泛紅,翻滾的仇恨差點將他吞噬。

他的手被緊緊握住。

衛擎轉頭,便對上他媳婦關心和安撫的眼神。

衛擎逐漸冷靜下來。

“小公子,這給您。”裴印將證據交給了衛擎。

衛擎貼身放着。

衛擎此行,收穫真的太大了。

他又與裴印聊了一會兒,該了解的已經了解,便告辭離去。

“小公子……”裴印叫住了他。

衛擎腳步頓住,看向裴印。

“小公子,保重。”裴印道。

小公子是蕭家唯一的血脈,此去兇險,他希望小公子好好的。

衛擎點了點頭:“裴將軍也請保重,我三舅還等着你請他喝酒呢。”

說完,便牽着棠鯉的手轉身離去了。

裴印坐回了椅子上。

他又笑又哭的,像瘋了一般。

裴宴就乖乖地站在一側。

裴印突然看向裴宴。

“宴兒。”

“義父。”裴宴語氣恭敬。

“過來。”裴印道,朝着裴宴伸出手。

裴宴走到他的跟前,半跪在他的面前。

裴印摸着他的腦袋。

“宴兒長大了啊,這些年幫了義父不少。”裴印道。

“裴宴的命是義父救的,命便是義父的。”裴宴道。

裴印輕輕地嘆了口氣。

孩子是好孩子啊。

被他所救,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沒法過安生日子,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在獨木橋上,一不小心,就墜入萬丈深淵。

“宴兒,你跟着小公子去京城。”裴印道。

“那涼州……”

“涼州有義父。”裴印道,“無論如何,定要保護好小公子,哪怕付出你的生命。”

裴宴沒有絲毫猶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