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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走了。”

小萱草掙脫盧氏的手,她並不排斥這個熟識的大娘,也知道關係重要,但就是忍不住衝動,一直跑到門口才停下來,終跟不上少年速度。

最後只看着紀倫高大的背影在蘿莉小萱草看來高大消失街角。

她又低下首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有些小憂傷:“媽媽喜歡的一首唐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囡囡好難過。”

盧氏噗哧一笑:“你這娃娃才幾歲呀,傷春悲秋。”

不過這個丫頭聰慧而重感情,盧氏就神情一動,過去對盧勝悄聲:“咱們有兒子,但還沒女兒,對小萱草是知根知底,以這丫頭孝順,還有那紀倫和丫頭的親近,如果養這一個女兒,以後也有個伴養了怎麼都不會吃虧。”

盧勝冷着的面孔抽搐了一下:“這種事你不用和我說。”

這樣的一幕不多也不少,小鎮居民正用最原始的抱團來重整恢復元氣。

街道清冷,但一路無事,偶遇匆匆去往避難所的鎮民,都是年輕男女,很少有老人,聽他們議論着帝**連夜在林子里搜捕的接近,以及小鎮避難所終召集的事,有人看到了紀倫,認出來,對他鞠躬致敬:“感謝你,術士。”

紀倫不認識來人,點首含混應付過去,告訴避難所也沒幾個戰士,才會召集所有人:“請做好戰鬥準備。”

鎮民們面面相覷。

紀倫回到家,花盆底下摸出鑰匙,推門進去,玄關處許多細小布置都沒變化,鞋架上沒有多出來女式鞋子,一樓還保持着自己離開的樣子。

“媽媽沒回來么?”

又去二樓,剛踏上二樓地面,就怔在那裡有人。

主卧室的門開着一條縫,輕輕推門進去就嗅到水汽和茉莉香,側面浴室門口出來一些腳印,不是拖鞋印記,是個足弓彎彎的嬌小腳印。

落地窗帘是拉開,陽台上有一個女人,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黃花梨木圈椅上,面對着漆黑鑄鐵欄杆外面的小花園。

背影看去,她的個子有些玲瓏,肩若削成,一身新換的白色睡裙質樸但漿洗得乾淨整潔,顯得女主人的溫婉惠質,濕潤的墨色長發披在身後,沐發後還沒有干,散發著皂角的水汽與茉莉花的清芬,親切而熟悉還沒看到正面,一下子就知道了這是母親,她喜歡的茉莉花味道。

他過來的腳步聲應能讓人反應,但那女子怔怔望着花園發獃。

紀倫不由慢下來,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霧氣中朦朧,天色有些晚了,路燈照亮小小花園,一個年輕的女子牽着小男孩、小女孩在花園裡玩耍捉迷藏,一個軍裝男子遠遠立在籬笆外看着,面目不清,這時轉首去和身後的一個大男孩說著,男孩立正敬禮,掌心有個槍彈洞穿的創傷。

景象一晃,又只是黑夜霧氣。

女子還在獃獃看着那邊,紀倫一顆心提了起來,快步繞過去,按開了陽台的燈。

突打開的光線有些刺眼,女子本來交疊放在小腹前的雙手,抬起來擋住眼睛,絲袖如兩片雲朵滑落,露出雪白皓腕,手指蔥嫩,還有仰起而變得更修長的細膩脖頸,都是素潔乾淨沒有多餘妝飾都說脖子和手腕最能看出女人的年紀,這刻紀倫分辨不出,有些不太確定:“媽媽?是你么?”

她聞聲怔怔放下遮擋的手。

“是她。”

紀倫見此鬆了口氣,握住女子雙手,自己蹲下去,甲葉發出錚錚響聲。

這盔甲聲響讓女子有些受驚,光着的雙腳縮到裙裾下。

但紀倫緊握住她的雙手,就這樣一身戎裝,半跪在這茉莉花前,目光平視她的眼睛:“媽媽,是我。”

這個安坐在陽台椅子上的睡裙女子,還是夢遊一樣的神情,她似乎沒想到在家裡會遇到這樣一身盔甲的男人,直到目光落在少年青稚的面孔,似乎在回想些,終於輕輕點首。

“媽媽不用害怕,兒子回來了,家裡安全了。”

而母親並沒有顯出太多驚喜,只是一下一下撫摩着他的臉頰,在想着什麼,沒有說話。

紀倫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獨居太久了的反應,想起那些大人對於食物的飢餓眼神,掏出三個袋子,打開來:“媽媽,這裡有食物給你還有你喜歡的梅菜餅。”

她這時終有了點反應,慢慢咬着吃,眼睛月牙一樣彎起來,閃亮着滿足的光,雙腳伸出裙裾,十顆細白腳趾微微翹起,似乎第一次吃到冰淇淋的小女孩。

“你還光着腳要受涼。”

主卧的鞋櫃也空蕩蕩的不像是一個女性鞋櫃,又找到之前醫院裡那雙實用的護士白鞋,膠底無根,布面鬆緊口的尺碼適應是很方便,托着她的雙足給她穿上,卻剛剛好,修短合度。

她咬着一個餅,怔怔看着少年,又低首,看看自己腳上的白鞋,這看上去是舞鞋本能習慣站起來,起身動作帶起雪紡睡裙的裙裾褶皺,卷着雪堆似漣漪,側轉半圈的裙裾飛揚,小小的陽台都一下安寧下來,似乎響起了幾個孩子拍手與歡笑聲,男孩,女孩,圍着母親奔跑遊戲着

“對,這樣就好了。”

紀倫滿足地看着她,享受這一刻刺激下的記憶,許多與母親關聯的孩童印象都重新找回,直到歡聲笑語幻覺淡去,重逢喜悅平靜下來,他才回醒絲絲異常:“媽媽怎麼不說話?”

她試過新鞋子後重新坐回椅子,不說話,抱着少年的頭,讓這孩子靠在她的腿上這個動作又勾起記憶,但忽視了現在紀倫的身高。

紀倫靠在她的小腹上,嘆了口氣,這在和任性固執的小孩子打交道一樣,但直覺母親並不是自己的記憶障礙,而是某種難以描述的東西阻隔交流,就嘗試獲取更多的信息:“如果不能說話,點頭或者搖頭,可以么?”

她點首。

“玄關沒有鞋子你沒有出去過么?”

她搖首。

“可是,之前你不在家裡。”

她皺眉認真地想了想,遞過來一把青銅鑰匙,鑰匙一入手就很沉重。

“是哪裡的鑰匙?”

這個問題複雜到就沒法用是否來說明了,她牽着少年的手去到車庫裡,輕車熟路,打開白熾電燈,推了推沉重的鐵藝置物架,她的力氣做來有點費勁,但還是努力地推。

紀倫明白了她是想去地下室或也許是地道,自覺上去幫忙推開厚重鐵架。

鐵架推開後的地面上是鑄鐵門蓋,直通地下,紀倫和前一次那樣拉開鐵環掀起,女子就按住他的手,嗔怪看了他一眼,拿起鑰匙,插入了鐵架後面的牆壁陰影中有道縫隙,隱形鎖孔。

轟隆隆

震動在腳下地面傳來,門蓋劇烈摺疊變形,翻滾打開了,顯出裡面的石質台階。

“難怪,之前這下面有點詭異”

紀倫試着探足,這次沒有了冰冷毛骨悚然的感覺,但還是有些不確定,回首看她:“媽媽要我下去么?”

她雙手還握着那枚青銅鑰匙插在鎖孔中,面對這疑問,她在裙下伸出腳踮起,小小白鞋在地面薄薄的一層積灰上划動,沾染了灰,同時也寫出一行字跡:“兒子,這是你父親給你的財產,去吧,它就在裡面。”

這是母親到現在為止唯一完整而邏輯的表達,紀倫留意就發現,車庫積灰上有許多這種留下的模糊痕迹,從歪歪扭扭到整齊清晰,重重疊疊地相互覆蓋,而形成積灰的不均勻,她為表達這句而練習了很久奇怪是,既如此重要而且長久準備,她在拿出青銅鑰匙前又猶豫。

而現在寫完這句,她就用盡了所有力氣,身子軟軟無力。

“媽媽!”紀倫一驚,抱住她。

青銅鑰匙脫離她的手之後,就在鎖孔中爆發出白色電光,有點是避難所石桌那種燈光照射效果,她睡裙上盛開一朵朵的茉莉花,在裙裾尾處,第一時間瓦解,化點點雪白花瓣。

接着旋轉上溯到腰間、胸口,短暫視覺衝擊過去,白光一片,接着區別於避難所的是她整個人也化點點雪白花瓣,連着鑰匙一起消失在地下室里。

紀倫雙手一空,目瞪口呆看着這超自然一幕,已能接受那些怪物的非人化,但母親身上也出現這樣,還給了他極大的震撼和衝擊!

正這時眼角光影一閃,猛回首:“誰!”

角門裡有個小小的光影消失。

紀倫一拍武器匣,雙刀彈在手中,放下面甲。

“轟!”

就在這時,車庫燈光一黑,腳下地面顫動,整個樓房都在顫抖,即將崩解。

“發生了什麼事?”

轟隆隆磚石墜下,天花板塌陷,就似乎是醫院那次死亡坑埋重演。

大門閉合,只有地下室里石階散發淡淡純白,一亮一亮在呼吸,又似乎是母親的祝福,卻因地震突如其來而變得撲朔迷離。

“進去了,還能出來?”

紀倫瞬間產生懷疑,記憶障礙又連遭死亡的經歷,本能懷疑周圍一切,但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還是一咬牙跳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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