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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倫回去了。”

黃醫生得到紀倫出去消息,立刻去一個房間報告,說完就又說:“大人戎馬倥傯,戰事繁忙,難得撥冗回來一次,不回家么?正好孩子也回家,一家人可以”

“家?不了要準備些事。”中年男人一身青黑色軍裝,肩上沒有標識,眼中閃着幽幽的光,看了看桌面相框一側的花:“等孩子回醫院,把這束花插到他的房間里去!”

黃醫生看了看,是一束野花,唯花瓣血紅,使人動容。

中年男人又吩咐青年軍官:“姜山,去叫律師來。”

律師很快過來,他俯首在中年男人前,聽了密語,就書寫。

姜山的青年軍官同樣一身軍裝,口袋上別著鋼筆,襯託身材修長挺拔,面目英俊,下頜稍微有一道不明顯的子彈擦痕,二十來歲,肩上別著少尉軍銜,回來後就筆直立在一側,手按軍刀,一動不動。

直到律師鋼筆寫沒水了,姜山上前遞上自己鋼筆時,目光偶掃見文首遺囑字樣,頓時震驚,立刻喊着:“上校!”

“我們是軍人,不避諱這個。”上校似乎有些感慨,淡淡一笑:“上面我已有過交代,如果我失敗了回不來的話,有些事要提前處理下。”

上校說著,頓了頓,目光滑過桌面相框照片上的小男孩,“不管怎麼樣,假如他活了下去,這就是他應得的也只有他了。”

鋼筆晃動,合金筆尖滑過紙張聲,翻頁聲,最後這份遺囑傳到了主人手裡,上校簽上天子歷2年10月20日,紀江。

最後蓋章,按上手指印,鮮紅如血,映着桌上的紅色野花。

“剛剛是”

廚房外飯廳的小圓桌上,女子已解下小熊圍裙,神情如常布菜:“要用飯,先洗手”

紀倫站着一動不動,看着她的臉頰,與記憶里印象錯開,她是照顧母親的女勤務員又想起母親繼承外公大廚的脾氣,很少親自下廚,多數時還是教這個女勤務員做菜,出現在家裡是正常。

但心中消失一絲陰影再度擴大,緩緩問:“輕雲阿姨,媽媽呢?”

“哎?你才問起以為你進來就會問,噗你剛剛上來抱住,不會把姐當成了你媽媽了吧?”苗輕雲的話,讓少年有點微窘色,她又微笑:“我可沒有夫人漂亮夫人她回娘家了,要過些時才能回來。”

“哦是嗎?”

“對啊,阿姨還會騙你不成,老張沒和你說嗎?”苗輕雲攥着圍裙,忍不住看向門外,老張還沒回來。

紀倫目光落在她手上,看看周圍房間布置,點點首,坐下來吃飯這頓飯,他沒有嘗出味道來。

用餐後,苗輕雲收拾了,就帶上門:“阿姨去叫一下老張,他說你下午要去圖書館?哦對了,冰櫃里有幾瓶牛奶一會兒要給小你別偷喝回來再和你說。”

“好,輕雲阿姨再見。”

紀倫微笑目送她離開,等門合上,收起笑容,跑上樓檢查,最先去翻了母親的日記,除扉頁的蘇細眉三字,裡面翻進去,第一頁空白,第二頁空白,第三頁空白都是空白。

衣櫃、床底、儲物間、書房,這一番尋找無果似乎一切都是正常,女主人剛離開不久。

但紀倫直覺不對,不正常。

想了想,又翻找了作男性並不熟悉的梳妝櫃,梳妝台的鏡子下面是傳統化妝用的脂、粉、眉黛、香澤、美筆、梳子、篦子、剪刀,還有一些紀倫不認得的小物件,但似乎都是重新配,就連梳妝台的抽屜拉開時,都發出久未使用的摩擦聲。

紀倫心往下沉,就在這時候,聽到了輕輕的“喵”聲,頓時安靜下來,側耳聽,目光轉向了天花板上二樓再上去,是屋頂了。

“什麼鬼?”

他翻身到陽台上,腿還是有些無力,剛要用雙手力量爬牆上去,就停在那裡,屋檐上,一隻白色的小貓,安靜俯瞰下面,圓圓藍色雙眼與紀倫對視,它的項圈上掛着一個讓紀倫覺得眼熟的東西。

但在鎮子一座座房子間隔相臨的屋頂上,紀倫不認為自己這個半殘廢的人類,能捉住一隻靈活的貓它能用一千種姿勢嘲笑自己。

“小貓?你不下來?有牛奶”紀倫招招手,雙手展示自己並無敵意,緩緩後退讓出陽台,碰到了椅子的挪動聲,回首看了看,是霧氣世界那晚上母親坐着的黃花梨木圈椅

回去房間,直奔一樓的廚房。

早已經看到廚房一角的冰櫃,這並非機械壓縮製冷工作,只是用窖藏的冰放在隔熱柜子里,在海外已有幾十年歷史,城市家庭才會用這些,帝國也開始流行裡面就有幾瓶奶,全都拿出來,取了一個盤子,到二樓母親主卧室里放下來,倒滿奶至於苗輕雲說的帶給小紀倫又不認識小小是誰,那就不管了,讓她自己再去買。

“咻”小白貓一下在屋頂跳落,尾巴很輕盈地一甩,四腳踩在了圈椅上,跳進卧室地板上,踩着小步跑到乳白色滿盈的盆上。

紀倫記得誰說過有些貓不能喝牛奶,只能喝羊奶,但也有些能喝不講究這隻小白貓無疑很好養活。

雪白的貓脖子上掛着黑皮項圈、白銀鈴鐺,鈴鐺里垂墜的不是一個通常的錘片,而是一柄迷你可愛的小小青銅鑰匙,不激烈動時,不會發出叮噹聲音,這很獨特,引起了紀倫聯想好像見過這柄青銅鑰匙?

沒錯,見過!

這就是靈界中母親貼身帶着的青銅鑰匙,給自己開啟了地下室,原來在現實中,它是掛在一隻寵物貓的脖子上。

紀倫無語地蹲下去查看青銅鑰匙,小白貓這時只顧着喝奶,尾巴掃了掃他手指,仰首看了看他的臉,嗅了嗅氣息,就繼續喝牛奶。

“你不怕我?”

在那一瞬間,紀倫看清了黑皮項圈上一圈雪白冰晶顏色的茉莉花圈,花圈中間幾個娟秀刻字:“蘇小小眉。”

“蘇小小眉?”

紀倫神情獃滯了一下,終明白牛奶本來就是給這小白貓喝,而給一隻貓起蘇小小眉這個名字,真是難以評價的幽默。

娟秀字跡熟悉親切,可以確定這貓就是母親蘇細眉養着,這讓紀倫稍放心蘇細眉中間的細,本就是小、幼的意思,拆分出來就可以是蘇小幼眉,蘇幼小眉,蘇幼幼眉,蘇小小眉都可以用來表示這隻貓的女主人是誰,難怪它嗅到了小主人氣息並不緊張。

四個可選名字中以歷史典故來引,遺世**的名妓蘇小就演化成了蘇小小眉蘇小小的眉毛,意思是名妓蘇小小的秀雅眉黛,不過是蘇細眉所養的一隻小貓的美麗?

要真是這種意思,這真是一種幽默的比喻。

如果母親沒回娘家,還在這裡,紀倫可以笑着問,但只能等下次了。

小白貓喝了一大盆牛奶,絲毫不見肚子鼓脹,爬上床,好像習慣躺在上面打盹起來,讓紀倫感覺這貓才是房子的主人,而自己只是個僕人一時也無語了,貓雖可愛,但怎麼會有人喜歡養?

養貓簡直就是在養一個主人!

紀相思都沒這隻小貓這樣嫻熟霸佔床鋪,這多半是母親蘇細眉見不到孩子時為了排遣孤獨,就慣養了這貓,連名字都當女兒一樣取。

“咦,等等”

紀倫一怔,想到了問題:“如果是媽媽慣養小貓,媽媽沒帶她一起?”

家裡的苗輕雲沒有說母親什麼時回娘家,又何時回來,什麼都沒有說。

貓的壽命不算長,這隻蘇小小眉,小白貓很年輕,可能只有一兩歲,在這之前時光里它應該是母親養着,也就是說母親離家的時間並不長。

這一點上,苗輕雲沒有欺騙自己。

紀倫又舉起小白貓查看它的性別,是只雌貓。

她害羞了,喵一叫,掙脫下來,跳到床上,又跳到陽台的椅子圈背上,抬起下巴,居高臨下俯瞰紀倫,雪白茉莉花圈中蘇小小眉的刻字,在陽光下閃閃閃,像極了她女主人。

“貓真難伺候”

紀倫沒有在意一隻寵物小貓的脾氣,默默轉過現實中的家,一個個房間都走過去,確確實實地人去樓空了和霧氣世界裡空空房子一樣。

用手摸了摸最容易髒的吊燈頂部、柜子頂上,手上都是乾淨,沒有灰塵,或是管家還會叫人來清掃,這就讓人更無法確定母親具體離開時間。

但越來越能夠確定的是母親不是苗輕雲閃爍其詞回娘家。

一個人回娘家?

騙小孩么或苗輕雲、老張這些人以為能騙過他們眼中看着長大的小孩子,但他們不知道是,這個孩子有個認真的母親,從小到大,蘇細眉對孩子從不隱瞞私事和情感,這是她言傳身教的基礎,包括連紀江都不知道的一些家事。

母親是絕不可能回那個所謂的娘家。

紀倫一顆心下沉,終於回憶起了自己說起出來時,李醫生的欲言又止,還有自己說起媽媽時,小同學張保保的欲言又止包括在更早在霧氣世界小鎮里,自己對囡囡田萱草說起母親時,幾個女人的異樣。

許多蛛絲馬跡,紀倫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母親是否已經

出了院子,安安靜靜躺在院子的涼椅上,秋風瑟瑟,陽光照着,紀倫感覺不到半點溫暖,似乎在最深沉的冰淵。

原來,比霧氣世界,更可怕冰冷的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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