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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三年過去了。

“嗖!”的一箭,正中李思業的後心,李思業慘叫一聲,撲倒在石凳上,假山石後露出張小小的臉來,布滿了立功的興奮:“今天是第五個,我已累計殺敵二十人,可封雲騎尉。”

“你爹爹都被你射了三次,如何算二十人?”趙菡端着一盤點心走來,放在桌上,又隨手拾起地上的小箭,敲了敲李思業的頭笑道:“你今天不是要去張柔府喝滿月酒嗎?去遲了可不好。”

李思業從石凳上爬起,笑笑道:“不妨,去早了也是干坐,我只是露露臉,給他個面子。”他向兒子招招手道:“好了!你積功已滿,我封你為雲騎尉。”

李桓一聲歡呼,從假山石里鑽了出來,卻瞥見石桌上的糕點,伸手便抓來,卻被他母親一拍手,笑罵道:“手洗乾淨再來!”李桓扮個鬼臉,趁母親不備抓起一塊,一溜煙便沒了蹤影。

人說子象母,女象父,可李思業的一群子女卻個個和他長得神似,尤其是這個寶貝兒子,更是個活脫脫的小李思業,李秋宜生的一對孿生姐妹和完顏明珠生的女兒,也都和李思業長得十分相象。

李思業望著兒子生龍活虎的小背影,他心中欣慰之極,這幾年事事順暢,一直擔心的蒙人進攻並沒有發生,直到二個月前,北蒙才最終投降,三年來,他一直支持北蒙,每年賣給它大量的物資,幾乎將北蒙的銀庫搜刮一空,有了這個龐大的市場,山東的經濟一直保持着高速運轉,使得他的諸多計劃得以一一實施,但隨着北蒙的倒台,也就意味着山東的好日子到頭了。

“備車!去張柔府。”今天是張柔第九子張弘范的滿月,歷史上,也是這個張弘范最終滅了南宋,但歷史已經走上了岔路,朝着另一個方向發展,後果的就是山東的異軍突起。

三年的發展已經使山東有了質的變化,製造業漸漸趕上宋國,其中紡織業更是遙遙領先,優厚的福利待遇引來大批產業工人北上,另外金國自三年前放開人口流動限制,中原地區的漢人如蟻群集,爆發了五次大規模的流民潮,往東!往東!舉家奔向希望之地,浩浩蕩蕩,成鄉成縣向山東遷移,據截止年初的戶部司統計,山東的人口已突破了五百萬戶,有了充足的人力資源,更有力促進工商業的發展。

有了雄厚的實力保證,軍事的發展也一日千里,二年前,兵器局利用蛋清均勻了火yao顆粒,又改良了火yao配方,終於研製出了火銃,開始大批量生產,隨即青銅炮問世,又在火毬的基礎上研製出開花彈。新式火器率先裝配水師,山東水師利用流求群島為基地,公開大規模地攔截宋國北上商船,同時山東自身的造船業也快速發展,只用二年的時間,山東的商品便逐漸佔領了日本和高麗的市場。

馬車在徐徐而行,李思業身子隨車晃動,他微閉雙眼,思考着下一步的動向,目前振威軍已經擴軍至四十萬,七個衛,兵精糧足,躍躍欲試,現在所需的只是一個出兵借口。

“出兵!”李思業的眼睛猛地睜開:“完顏守緒,你何時才給我這個機會!”

完顏守緒在窗前打了個噴嚏,卻不知道是誰在想他,他嘆了口氣,萬般無奈地回到書桌旁,桌上的奏摺堆積如山,大都是各地要錢要糧的急件,國庫里空空蕩蕩,他拿什麼給他們。

“難道要朕封了口不成!”自遷回中都後,他日日素餐,裁減宮人,現在宮裡的太監、宮女已不足即位時的一成。

經濟早該崩潰,但卻得利於三年前山東開始上貢糧食,他的社稷勉強喘了口氣,苟延至今,但山東開出的條件也同時造成了嚴重的後果,三年來,自耕民幾乎流失殆盡,據剛剛巡視河南回來的六部尚書盧芝報告,河南一境幾近十室九空,今夏所收稅款盡其手段也不足二十萬貫。

“百姓皆往山東!”彷彿在一面進食卻一面失血,但又欲罷不能。

“李思業,朕的好女婿啊!”完顏守緒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何嘗不知道養虎在側,可獵人已老,他又能怎樣,況且,他還要依靠這隻虎維繫自己的殘命。今年剛過半,山東年初進貢的四十萬石糧已經消耗殆盡,除武仙軍要走二十石作軍糧外,其餘的都被當作百官的祿米發掉了,也僅僅只補了前年的欠餉,士兵的糧餉、百官的俸祿、宗室的供養,彷彿如三座沉重的大山壓得完顏守緒喘不過氣來。他再無力收拾這個爛攤子,只好眼睜睜地看着它爛掉、崩潰。

“還有什麼好法子呢?”完顏守緒嘆了口氣,又拾起一份翻得發白的奏摺,這是二年前張天綱上的山東見聞錄,讀完後他幾夜都沒睡着,山東的發展,已經讓他看不到背頸,這一切僅僅只有源於四個字:“限田興商”

說得容易,要做卻何其之難,一個‘限田’二字切中了金國所有問題的根源,現在金國七成的土地都被猛安大戶食盡,一面是女真權貴荒淫奢華、分文不納;另一面卻是百姓易子而食,還要養活朝廷。

“難道朕真的只剩下退回上京一條路嗎?”

他腳下的竹籃里堆積着數百份女真貴族的呼籲書,要求放棄中原,返回祖宗龍興之地,可是回得去嗎?遼東已經被李思業佔領。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完顏奴申幾乎是撲了進來:”皇上,大事不好,崔立,他、他領兵進京了!”

完顏守緒只覺一陣頭暈目旋,險些昏倒在地,他此時最擔心的並不是李思業這隻虎,而是手下的三頭狼:崔立、武仙、蒲察官奴,個個都擁有重兵,個個都心黑手更狠,而此時,那崔立終於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為什麼?他進京的借口是什麼?”完顏守緒勉強控制住身形不倒下,扶着桌案怒吼起來。

“他說,是來為士兵討餉的!”完顏奴申怯生生地瞥了皇上一眼,崔立讓他來傳話,其實還有一句話他卻不敢說出來:“不給糧餉就血洗中都!”

“又是為了錢!”完顏守緒狠狠地抓住扶手,指節壓成了白色。“不!不是為了錢,他是找借口造反!”

“庫里還有多少錢糧,你可統計出來了?”

“稟皇上,今年夏糧剛剛進京,臣估計一下,應有八萬石糧食和五十萬貫錢!”

“八萬石!”完顏守緒脖子上青筋暴起,幾乎就要瘋狂咆哮,去年秋收還有三十萬石,怎麼到現在就只剩八萬石了,他的幾乎流血的眼睛死死地盯完顏奴申,終於,實在堅持不住,腿一軟,頹然地跌坐在椅上。

“是!所有的農民都跑到山東去了。”完顏奴申對李思業恨之入骨,只要有機會傷他,就絕不會放棄,“撲通!”完顏奴申跪下,聲淚俱下地哭喊道:“皇上,這李思業狼子野心,要早圖他啊!”

完顏守緒突然冷靜下來,他似乎聞到一股燒糊的焦臭味,冷冷地瞥了一眼完顏奴申,到這個時候了,此人還藏有如此私心,讓人心寒,他急對侍從道:“宣李蹊火速來見朕!”

李蹊一直在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阻止兒子去山東,在他看來,金國今天走到這個地步,其根源正是當年李思業所說的猛安謀克制,金國幾乎九成以上的財富被女真貴族zhan有,不向朝廷交一分稅賦,這兩年更是因為自耕農的東逃而瘋狂圈地,使得他學習山東讓朝廷掌握土地的計劃流產,每次當他在朝議上提出這個問題,就立刻會被圍而攻之,那些兇殘的眼光幾乎要將他撕成碎片,為此,他已經連降二級,被貶為戶部侍郎。

“微臣叩見皇帝陛下,願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完顏守緒苦笑一聲:“朕每天都這樣過日子,萬歲豈不是受活罪!愛卿請起吧!”他望着這個忠心耿耿的臣子,望着他已經花白的頭髮,眼窩突然有了些濕潤:“自己被逼貶他,他卻毫無怨言,真委屈他了。”

“李愛卿,崔立以要糧為借口,出兵威逼朕,你說!朕當如何?”

李蹊似乎早知道有此結果,他不假思索地答道:“皇上,此事既然發生,就得面對現實,臣以為有兩個方案可以同時實施,或許可以避開這一劫!”

“你說!”完顏守緒騰地站起來,心中生出一線希望。

“一方面把庫里的錢糧送一部份給他,以堵他的口實,若他還不知悔改,其野心便天下昭然,他必陷於不義;另一方面,請皇上準備出巡!”

出巡便是出逃的雅稱,完顏守緒長嘆一聲道:“你也勸朕遷都上京么?”

“不!微臣是希望皇上回南京。”李蹊非常清楚,一旦皇上返回上京,那中原必然就被崔立、武仙、蒲察官奴三家瓜分,甚至軍閥混戰,中原百姓將面臨滅頂之災,只有皇上坐鎮南京,他們暫時還不敢妄動,那時他再勸皇帝沒收部分豪強的家產,效仿山東發展工商,或許還有轉機。

不等完顏守緒表態,完顏奴申便搶先道:“皇上,我們剛剛遷回中都,又要再去南京,這樣豈不被天下人恥笑!微臣還是那句話,要走,咱們就回上京!”在他看來,遼東的土地廣袤無垠,只要奴隸在,他的家產就不會有半點減少。

“哼!”李蹊一陣冷笑,“你以為去了遼東,蒙古人就會放過我們嗎?”

“皇上!”他轉身大聲道:“南京離山東近,若出了什麼事,駙馬必不會袖手旁觀!”

“李大人真是幼稚,竟想自入虎口,哈!哈!我明白了,李大人恐怕是替自己考慮吧!”

“胡說!我對皇上忠心可鑒日月,哪有什麼私心?”

......

“你們都住口!”完顏守緒打斷了二人的唇槍舌戰,起身憤然道:“朕中都還有三萬精銳,怕誰來着,就按李大人說的辦,先送五萬石糧食和二十萬貫錢給崔立。”他一指完顏奴申,冷冷地道:“朕就命你為欽差大臣,赴崔立軍中交涉,朕再賜你上方天子劍,他若不服,就替朕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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