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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便在殷素素手中匕首堪堪刺入小腹的瞬間,耳邊忽地傳來張三丰的一聲嘆息:“何苦如此!”

也未見他有任何動作,殷素素忽地全身僵硬,如木雕泥塑般連指尖也不能移動一絲一毫。

張三丰上前一步,俯身將她衣袖撩起,將那柄已經刀尖已染上一抹殷紅的匕首從她手中取下,展示給在場眾人。

直到此刻大家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登時都臉色大變。

當時俞岱岩搶步上前,從師父手中拿了那柄匕首,當著殷素素的面一折兩段,說明自己傷殘的四肢已經復原,連當年害他的“金剛門”惡徒也被胡壚道長捉住,如今正在光明頂牢獄中受苦,心中早不再計較殷素素的無心之失。

一旁的張翠山想到妻子方才已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心中後怕之餘,剛剛生出的怨恨之意隨即煙消雲散。

如今聽三師兄輕輕揭過此事,他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忽地出手重重摑了殷素素一個耳光,隨即又用更大的力氣摑了自己一記,而後向著俞岱岩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磕得額頭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俞岱岩急忙也跪下來扶住張翠山,撕下衣襟為他包紮額頭傷口。

張翠山想到自己少年時頑皮受傷,俞岱岩也是這般為自己包紮,心中的感激和慚愧之意更甚,當即抱住俞岱岩放聲大哭。

俞岱岩這硬漢也情難自禁熱淚長流,想着五弟安然返回武當,武當七俠得以重聚,這比什麼事情都更加重要,深藏在心中的一點鬱結終於徹底消散。

眾人見這一場風波終於過去,忙上前來將張翠山夫婦扶了起來,又好生安撫了早被嚇得大哭的張無忌。

張三丰吩咐人準備酒宴為張翠山一家接風洗塵。

酒宴之上,他向殷素素正色道:“岱岩之事你是無心之士,情有可原,但龍門鏢局的數十條性命,咱們武當總要給人一個交待。你既歸入我武當門下,為師便做主罰你在武當山上誦讀道經修身養性並消除罪愆,此生不得再下山一步,你可願意?”

殷素素只想與丈夫長相廝守和看著兒子長大成人,當時恭謹下拜,表示願意接受此處罰。

張三丰隨即便吩咐主持門中事務的宋遠橋,以自己的名義給少林方丈空聞大師寫一封信,說明此事的前因後果和武當對此事的處置。

宋遠橋有些躊躇,說少林那邊未必會如此輕易放過此事。

張三丰不在意地擺手道:“當初胡壚道友有句話說得好,他佛門總是說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知多少奸惡之徒,只要肯拜入少林門下,便能勾銷往日孽債。他和尚做得,難道老道我便做不得?若是連一個誠心悔過的晚輩都護不住,老道算白修行了這些年!”

師徒等人正在說話,忽有一隻巨大白熊步履從容地走進門來,熊背上還背着一隻白色小猴。

“熊二!”

張無忌一眼便認出“冰火島”上的兩大玩伴之一,口中發出一聲歡呼,飛身撲上去報出它粗壯的脖子。

熊二也早認出張無忌,將大頭在他身上蹭了幾下,顯得甚是親熱。

那隻被胡壚取名為“小白”的猴子從熊背上溜了下來,前爪里抓着一張紙條,搖搖擺擺走到張三丰面前,雙爪高舉將紙條呈了上去。

張三丰搖頭失笑,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轉頭向張翠山笑道:“胡壚道友請你們一家三口前去相見,你岳丈和義兄也都在那裡,想來都在擔心這裡的情形,你們這便過去罷。”

張翠山和殷素素當即起身,向眾人告辭後,跟着背了張無忌和小白的熊二來到後山。

殷天正看到女兒半邊臉頰高高腫起,上面清晰地印着四個指印,望着張翠山的目光登時十分不善,但有教主在場不便發作,只能黑着臉將一口惡氣悶在心心裡。

“道長伯伯!”

張無忌卻沒注意到外公臉色不好,歡天喜地地從熊二背上跳下來跑到胡壚身邊。

胡壚含笑摸了摸他的頭頂,轉頭向張翠山夫婦道:“今天是你們師徒兄弟重逢的大喜日子,貧道本不該打擾。但眼下有一件大事,需要徵求你們夫妻的意見,因此只能請你們走這一趟了。”

張翠山忙拱手道:“道長但有吩咐請儘管直言,翠山無不從命。”

胡壚摸着張無忌的頭頂笑道:“當初貧道曾許諾將‘圓月彎刀’和‘神刀斬’刀法贈予無忌。如今他長到九歲,根基已經打好,可以隨貧道修行,卻不知你們是否願意將他送給貧道做個弟子?”

張翠山和殷素素大喜,急忙一起施禮拜謝胡壚。

張翠山滿面欣喜地道:“能蒙受道長青睞,實屬犬子三生之幸,愚夫婦豈有不允之理?”

一旁的殷天正心中之喜更甚於女兒和女婿。

近年來隨着明教勢力越來越大,教中高層幾次試探,確定了胡壚並無娶妻延續血脈的意思。如今他收無忌為徒,多半是打算將其作為繼承人來培養的。

以明教發展的勢頭來看,將來推翻元蒙,再造乾坤絕非奢望。若真有那一日,自己的這個外孫的前景,實在是貴不可言。

張無忌聽說從小便最敬慕的道長伯伯要收自己做徒弟,更加喜不自勝,當即跪在胡壚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拜師之禮。

胡壚將他拉了起來,又向張翠山夫婦道:“你武當派家大業大,若被朝廷知道有子弟拜了貧道這反賊魔頭為師,怕是多有不便。貧道向為無忌取個化名,平時便以此名示人,你們夫妻意下如何?”

張翠山道:“道長考慮得甚是周全,便由道長做主。”

胡壚佯作沉吟了片刻,鼓掌道:“有了,以後無忌便以‘朱元璋’為名。‘朱元’暗藏‘誅滅元朝’之意;‘璋’則暗寓無忌的本來姓氏。”

“這名字取得好!”在場幾人一起鼓掌喝彩。

便在胡壚為張無忌取了“朱元璋”這個化名的一刻,遠在淮北濠州的一座名為“皇覺寺”的寺廟中,一個正在練武的小沙彌忽地停下拳腳,一張形如鐵鏟的古怪醜臉上現出些驚疑不定的神色。

一旁坐着看這小沙彌練武的,卻是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彭和尚彭瑩玉。

他見狀有些驚訝,將小沙彌喚來身前問道:“重八,你怎麼了?”

小沙彌臉上神色轉為茫然,答道:“師父,弟子也不知怎麼回事,只是突然感到心頭一陣驚悸,似乎……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忽地離弟子而去了。”

彭瑩玉搖頭笑道:“你孑然一身,哪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可丟,多半是方才行氣有些偏差,以後要多注意一些。”

小沙彌也覺得是自己多心,有些羞赧的抓着頭皮笑了笑。

彭瑩玉正色道:“為師已傳了你一年武功,如今也到了咱們師徒分別之時。”

小沙彌忙道:“師父你要去哪裡?弟子願意隨行侍奉。”

彭瑩玉擺手道:“你如今年滿十八歲,也確實該出去闖一闖做些事業,卻不必跟在為師的身邊。為師已寫了一封書信,介紹你到我明教濠州分壇郭子興手下效力。”

小沙彌接過彭瑩玉遞過來的書信,下拜道:“弟子謹遵師命,卻還有一件事要求師父——弟子的本名有些鄙陋,懇請師父為弟子另取一個名字。”

“‘朱重八’叫起來卻是沒甚威風,”彭瑩玉失笑,略一思忖後道,“有了,為師為你取名‘朱興宗’,只盼你此去能做一番事業,興宗耀祖,方不負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