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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亭

臨向晚,華亭城內外杉松帶雨,處處濕漬,忽遇疾風,掠奪下一陣枯黃樹葉,飛盪空中後撲落在城樓之下兩個迎頭大字——華亭。

城樓上眾守城兵士極目之內,夕陽已快懸于山頭,用不了幾個時辰,將要西斜入山。

華亭城內府衙,十幾個官差靠在外院等候着,內院中端坐着幾名不着官服的隨從。

內院正中堂屋內,胖頭大耳的陳遠之,已經脫去那一身雜役服飾,身後貼身侍衛跟在他身後三尺之內,隨他左右。

“四安……這裡是華亭府衙,不必跟得太緊……”陳遠之道。

“先前四安有錯,讓大人在安明城被劫,這次……”四安還想說下去,陳遠之揮手示意他停住,道:“既然來了府衙裡頭,我們自當相信吳大人,你去外面等候我吧!”

四安鞠躬應聲,與站在屋內的華亭府尹吳宏,擦肩而過之時,頓了頓,才去到外面。

吳宏一副眯眯眼,躬身作揖道:“聽聞大人在安明城遇到了刺客,實在是下官失職,讓大人受驚了,想不到這刺客竟如此大膽,我這就派人前去捉拿……”

“誒?吳大人不必如此,華亭雖是通往西關要地,卻管不到安明城,本不是你職責,無需如此,是我執意要去,怪不得任何人,”陳遠之頓了頓,口氣一轉,“不過,小女被人關在了華亭附近……”

“噢!這…竟會有這等荒謬之事,我這就差人去捉拿這等斗膽狂徒,”官大一級壓死人,吳宏問也不問,就要差人去捉拿,已被陳遠之氣勢所制,低頭才邁了一步,又側回身子,問道,“敢問大人是何人這麼大膽?”

“刀詈司!”陳遠之話一出口,吳宏立刻睜開眯眯眼,微微抬頭,“這……刀詈司……”

“怎麼?吳大人莫非怕他們?”陳遠之眉頭一皺。

“不不~不,刀詈司四處為害人人得而誅之…只是……”吳宏欲言又止。

“我知道吳大人有難處,華亭守兵雖多,調度卻是要聽從西王府,”陳遠之捋捋鬍鬚,語氣放緩,再道,“原本這就是我陳某人的私事,對吳大人一通攪擾遠之也過意不去,可我陳遠之,髮妻亡故,就剩這一個女兒,實在是牽腸掛肚,”

陳遠之說著靠近吳宏,小聲又道,“華亭是吳大人領管的地界,還請吳大人多費費心,助我一臂之力,待將來,我義兄南大帥收回華亭,這府尹還是由吳大人來當,如何?”

“收…收?收了華亭?這是何意?”吳宏一愣,驚訝道,“華亭不是……”

“西王驅使為他效力的任家勾結魔教,安明城已亂,我已得來消息,任家更是殺了安明城主,這城主陸安明,你可知道?”陳遠之問道。

“陸…陸城主?當今晉妃的弟弟?那可是國舅爺啊?!”吳宏驚訝不已。

“正是,西王做的這些事,等我們參奏聖上,他還能立足么?勾結魔教已是大罪,妄殺陸安明,更不會有好下場,到時接管華亭的一定是南帥,你意下如何?”陳遠之再開口問道,“小女生死未卜,我陳某人可已經快等不下去了……”

“想不到西王會縱容任家如此作為……陳大人,下官定當盡了全力,我這就派人去附近尋一尋,想必這兩日就能有消息,大人舟車勞頓,今日就請前往寒舍一住吧。”吳宏點頭拜道。

“不必找了!”陳遠之將身後桌上一隻盒子,朝着吳宏丟去,“小女就在華亭之外的‘里華亭’!”

就見那隻落地散開的盒子里,正有一雙帶血的粉色桃花錦履,半截裹着遍秀花朵雲紋的粉色秀裙,血漬斑斑。

“這秀裙與靴子都是小女所穿,”陳遠之顯得無比急躁,喝道,“我要你即刻發兵!拿下‘里華亭’!將作亂的刀詈司全部拿下!”

“是…是……大人…陳大人息怒……”吳宏連連點頭,生怕說錯了話。

這時,四安從外走來,朝陳遠之拜道:“大人!青瑞聖人來了!”

四安話畢,從天而降一人,步履翩翩,目如朗星,着一身清風墨袍,手中一把龍紋木劍,一隻檀香拂塵,神情自若,一副出塵之姿。

“噢?!青瑞聖人!”陳遠之頓時大喜,立即上前迎接,“我還以為見不着你了…上月一別…陳某人甚是挂念青瑞聖人……”

“六聖不過虛名,多謝陳大人記掛,我是受四安所託而來,別無他意。”青瑞點點頭。

陳遠之面色微顫,當即又笑道:“噢!對了!不知青瑞聖人可找到要尋之物了?”

“已找到,陳大人可不用拐彎,你們要去的‘里華亭’,我也正要前去!”青瑞,面無表情地回答,頓了頓又道,“既是四安提出的要求,青瑞自當試試,不過還不是時候……”

“噢?!呵呵~…還不是時候?那敢問什麼時候…才是時候?”陳遠之沉着聲問道。

“兩月之後,小寒日之前正是甲子月,魔教要在此血祭,”青瑞回答,語氣不冷不慍,卻讓陳遠之聽得怒眉一起,“我就是在此等他們血祭。”

“兩個月?”陳遠之怒容上臉,“兩個月,小女早就化成灰了!不成!”

“敢問陳大人,令千金之命與天下百姓的性命,孰輕孰重?”青疏毫無懼色,開口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小女的命怎麼與天下百姓扯上關聯了?”陳遠之不解地問道。

“我遊走倉國數月,已經弄清魔教想要在此地復生他們教主,教主十分妖邪,若是給他們復生了,天下可就要遭殃。”說的是情況急緊,青瑞卻語氣淡然。

“復生?人死豈能復生!?休得用這話來唬我!魔教教主陌代秋么!我陳某人曾經領兵討伐過!哪裡有你說的妖邪?”陳遠之完全不相信青瑞所言,再道,

“我看你行走江湖年紀尚淺,看在四安…的面子上,就不與你計較,”陳遠之斜眼一瞥站在青瑞身旁不遠處的四安,“哼!看來崑崙六聖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

陳遠之有意奚落,青瑞依舊不動容,只是用淡淡口氣,再道:“陳大人說的征討,多半就是身在帷輿,指點兵法吧?真見識過陌代秋的人,絕不會說得這麼輕鬆。”

“陳某人帶兵之時,恐怕你還沒出生,難不成你會比我了解魔教?”陳遠之緊握拳頭。

“正是。”青瑞每一句皆是平淡語氣,卻“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陳遠之此時風度已失,只管較真,道:“你不肯幫忙也罷,吳宏!點兵!”

“你們不能去,”青瑞出手阻攔,“夕陽將落,此時進去霧陣,定然有去無回!”

“少漲他人志氣,滅了自己威風!”陳遠之推開青瑞。

青瑞彷彿沒有脾氣一般,被這猛推之後,臉上依舊沒有怒意,而是捉住陳遠之手臂,再道:

“陳大人留步,霧陣非比尋常,造設霧陣之人,正是與我同列六聖的前輩‘千宇旅夜’,你們冒然進去多半會性命不保。”

“哼!”陳遠之甩開青瑞之手,“那就是再多一個冒牌的六聖虛名罷了!”

陳遠之怒目前行,四安緊隨其後,臨行朝一臉漠然的青瑞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四安,”青瑞忽地喚了一聲,目光有了變化,透出一絲關切之意,“何時回去?”

“能去何處……”四安應了一聲,跟上陳遠之。

此時,陳遠之才跨出府衙,正撞見衙門外邊有人前來稟報。

“陳大人!吳大人!有人前來叫城!說是要陳大人…把東西交出來,若不然,他們就要殺了……”沒等那人說完,陳遠之怒喝道:“吳宏!速速點兵出去!陳某人不會虧待你!哼!這些武林中人,蠅營狗苟,盜世欺名,如今也是越來越放肆了!”

陳遠之說這話時,分明也是瞥了眼靠在府衙門旁的青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