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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事會議結束,與會人員陸續散去。

沈溪此時非常疲累,跟別人不同,他已經連續熬了幾天幾夜,雖然行軍路途中偶爾會到馬車上對付着眯一下,打一會兒盹兒,但到底沒有進入過深度睡眠,對他來說快要到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唐寅留了下來,他沒有官職在身,在軍中僅僅是作為幕僚存在,而且是沈溪以私人名義聘請的,並不承擔具體事務,趕路又多半是騎馬或者乘坐馬車,所以目前精神尚可。

“沈尚書,您已多日未曾休息了,得注意身體啊!”

唐寅關心地說了一句,顯然是看出沈溪的疲憊。

此時沈溪坐在帥案後的椅子上,低着頭閉目養神,聽到唐寅的聲音,他也沒有睜開眼,只是隨口回道,“沒有人是鐵打的,不但軍中將士會疲累,連在下也有些扛不住了……難道伯虎兄不想趁此機會休息一會兒?”

唐寅搖頭苦笑道:“匆匆忙忙趕到河岸,結果預料中的事情果真發生了,這一切讓人既沮喪又失望,根本沒心思睡覺。”

沈溪聞言不由睜開眼,抬頭看了唐寅一眼,嘴角浮現一抹笑容。

這邊唐寅在帥案對面的簡易木凳上坐下,看着沈溪問道:“難道沈尚書不想跟我解釋一下凌晨河邊那場大火嗎?只有沈尚書會有理由放這把火,造成我軍背水作戰、必須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戰略格局,我說得對吧?”

沈溪沒有回答唐寅的問題,他知道有些事根本騙不了聰明人,索性不多做辯解,如今全軍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很多事可以攤開來說,只要唐寅不去跟軍中上下揭露,讓將士們記恨他便可。

“沈尚書有何可忌諱的?做了就做了,現在就算跟外面的人說,他們又能怎樣?全軍上下除了跟隨你作戰,拼得一條生路,還能作何?”唐寅忍不住拋出一系列問題,希望沈溪能夠回答。

不過沈溪卻始終低着頭,無聲無息。

唐寅剛開始以為沈溪是在思考如何回答,但過了半天見沈溪一動不動,便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他站起來走到沈溪面前,半蹲下看了一眼,才知道沈溪已沉沉睡了過去,鼻息間帶着輕微的鼾聲。

唐寅皺眉自語:“這樣都能睡着,得有多累啊?明明可以無驚無險回到大明,某人卻非要帶領全軍來這等死地……何必把自己整得這麼辛苦?”他本想攙扶沈溪到中軍大帳後方侍衛鋪的毛毯上躺下,但又知道不能驚動一個睡眠嚴重不足的人,若沈溪醒過來的話,再想入眠會很困難。

如此一來,唐寅只能回到剛才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前面睡得異常香甜的沈溪,心裡無限感慨。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就在唐寅百無聊賴之際,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唐寅在路上以乘坐馬車的時間多,目前體力尚可,他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見馬九站在那兒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當即食指豎到嘴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看到唐寅這番動作,馬九先是一愣,隨即探頭往帳篷里看了一眼,見沈溪似乎睡了過去,當即退後幾步。

“唐先生。”

等唐寅跟過去,馬九才發問:“沈大人怎麼了?末將有事情找他……”

唐寅輕聲道:“沈尚書累了,剛睡着,有事你跟我說也一樣……你也知道他這幾天基本沒落枕,好不容易睡過去,如果不是什麼大事的話就不必驚擾他了。”

說到這裡,唐寅突然緊張起來,瞪大眼睛問道:“不會是前面韃靼人發動攻擊了吧?”

馬九搖頭道:“沒有,末將前來只是把周圍敵人兵馬分部情況,還有韃靼營地布局跟大人說明。”

唐寅鬆了口氣,道:“這些事情你不用跟沈尚書稟告,跟我說也一樣,等沈尚書醒來後我自會轉告。”

馬九有些遲疑,不確定是否可以這樣做,但馬九對唐寅還算比較信任,畢竟從某種角度而言,唐寅是沈溪私自聘請的幕僚,算得上是心腹,而且唐寅文化水平很高,軍中將士平時對唐寅也算敬重。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馬九心疼沈溪,希望他能好好睡一覺,不然熬下去的話身體很容易出狀況。

馬九便把大致軍情跟唐寅一說,唐寅聽完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說,韃靼人在我們北面布置的人馬,其實只有一兩萬,是吧?”

“目前偵查到的數字的確是如此!”馬九回答得很乾脆。

唐寅微微鬆了口氣道:“本以為沈尚書有虛言,故意把敵人兵馬數量說少些,看來是我多慮了。”

馬九用怪異的目光望着唐寅,好似在說,你怎麼能懷疑沈大人呢?作為謀臣,你不應該比我們更清楚當前形勢?還有,你不該比我們更信任沈大人的說辭和決定嗎?

唐寅感覺到自己說話的時機和場合不太合適,面色略微有些尷尬:“韃靼人暫時沒有攻打我們的跡象,說明沈尚書的判斷很正確,我們的對手正在籌措重甲和厚盾來防備我們的火器,需要一定的時間做準備。這段時間官兵們正好抓緊時間休息。”

馬九道:“軍中將士基本都睡在戰壕里,目前民夫已撤到後方休息,等他們恢復精神,便開始開鑿環河一線的戰壕,力爭把我們的防線構築得固若金湯。”

“費這麼大的力氣構築的工事有用嗎?別韃靼戰馬衝過來,輕易就把我們的防線給衝散了才好……其實最重要的還是我們裝備的火器!”唐寅皺眉道。

馬九道:“當然有用,若是沒有戰壕和沙袋,如何能保證我們的士兵不被敵人的gōngnǔ射到?這些防禦措施相當重要,只要敵人不近身,我們就有辦法殺傷他們。”

唐寅點了點頭,然後遠遠地往營帳里看了一眼,見沈溪還以原來的姿勢低頭睡覺,這才回過頭來:“那就聽從沈尚書安排,讓將士們抓緊時間睡覺,如此敵人進攻時,我們才有精神應對……”

馬九點了點頭,隨即拱手:“唐先生,既然大人在休息,那末將先去處理別的事情,大人醒來後請代為轉告。”

唐寅有一種自己是副統帥的感覺,以前沈溪在軍中太過強勢,再加上行軍路上更多是看那些武將詐唬和表演,以至於他在軍中始終處於那種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現在終於可以代表沈溪說話了。

回頭仔細一想,好像除了自己外,旁人沒這個資格代表沈溪。

唐寅心中多少有些得意:“沈之厚再聰慧,還是請我來當幕僚,就從這一點我便可以在他不在的時候發出調令……若現在我下達個命令,讓軍中準備好羊皮筏子送我過河當如何……但這麼做不是當逃兵么?”

唐寅自己也很糾結,在帳篷外佇立良久,才回到營帳,等他走到沈溪面前時,發現不知何時沈溪已醒了過來,正在伸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