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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聽朱瑤唱完,蕭影不覺情意大動,嘴裡只叫得一聲:“瑤兒……”飛步過去,與她緊緊摟抱在一起。┞┝┠.。

兩相無言,擁於風雪中好一陣子,這才相偕回來,拔盡兀鷹身上毛羽,剖其肚雜,在雪中洗刷乾淨,生火烤了來吃。

數日不曾進食,五六斤重的一頭兀鷹一經烤熟,香噴噴飄進鼻來,當真是世間無與倫比的美食。二人將其分開兩半,不一會兒便一掃而光。

蕭影意猶未盡,又將給朱瑤斬落雪中的兩隻鷹腿烤了來吃。吃完精神為之一振,盤膝依着《涅磐真經》要訣,坐在地上凝心修鍊,以期身上的傷早日痊癒,到時便不會似眼前這般窘迫度日。

朱瑤被冷落一旁,眼見皎月東升,銀光灑地,蕭影始終盤膝不動,猶如一尊石塑,身周氣流鼓盪。隨着時間的推移,這股氣流越來越熱,坐在他身畔,便也不再怕冷。

只是夜靜山空,想起秦嶺和鐵燕身死旁邊的洞穴之中,骸骨日間新埋,但覺此地鬼氣陰森,甚是怕人。

她本可依在蕭影身旁取暖酣睡,但自日間看了秦嶺遺留下的書信,老覺心中有根刺,情緒煩亂不安,渾身亦極為不舒泰,與蕭影之間似也生疏了許多。

又想到為一雙雁侶對他的誤會,竟至劍鋒相向,不由暗恨自己疑神疑鬼,他既以善心對待秦嶺之惡,將他與鐵燕姊姊同穴,又豈會將一雙生死相許,感人至深的雁兒剝皮而食?

不自禁在心底問自己:“我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以前我不是不顧自己的名節性命,也要在父皇面前保得他性命周全么?難道此前種種,俱是自己的虛情假意?我心知父皇斷然不會逼死我,這才敢拿性命要挾父皇?不……不是這樣的,我為影哥哥而死,自是甘之如飴……”

連日來疲累不堪,想着想着,她不禁倚壁悄然睡去,竟自做起夢來。

夢中他與蕭影處身絕壁,一樣的大雪紛飛,一樣的皎月當空。可一瞬間全都變了,皎潔的月亮被烏雲吞沒,寒風凌厲,漫天雪花狂捲來去,將她的衣裙片片刮裂。┟╪┠╡┟╪.。

夢中彷彿也見到了秦嶺和鐵燕自洞口探出頭來,直嚇得她全身毛倒立,躲進蕭影身後瑟縮成一團。

蕭影伸手拉着她的手,見“嶺燕雙俠”的身影隱沒洞內,跟着追進。洞中一片漆黑,他卻渾似白晝,牽着她一徑狂奔。

洞中突然金光大盛,“嶺燕雙俠”木立在堆積如山的寶藏之前,秦嶺眼裡藍光湛湛。驀見精光一閃,鐵燕口噴鮮血,砰然而倒。

蕭影拉着她撲身上前,手起一掌,打得秦嶺肝腦飛濺。

他打死秦嶺,猛地轉過身來,滿頭滿臉儘是血流,瞧其面目,隱然便是秦嶺。

她嚇得大聲尖叫,耳際突聽蕭影的聲音道:“瑤兒,瑤兒,你怎麼啦?”

她嚇得半死,倏然睜眼,見蕭影一臉關切,正在自己眼前,不知是真是幻,更是大駭,竟至嚇得暈死過去。

待她再次醒來,天已大明,蕭影遠遠坐在崖邊呆,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她仍自心有餘悸,不敢走近身去說話。

過得半晌,蕭影長嘆一聲,轉過臉說道:“瑤兒,這兩日你是怎麼了,你當真疑心我會傷害你么?”說著緩緩站起身來,看着重巒疊嶂的遠峰悠然出神。

朱瑤順着他的眼神看去,但見重重疊疊的山峰間雲蒸霞蔚,此等奇觀平生所未見,便似到了仙境一般,不由胸間豁然開朗,大為暢懷。

於是起身盈盈走到蕭影跟前,歉然道:“是我不好。自瞧了那信後,我總覺心神不寧。昨夜我做了噩夢,沒嚇到你吧?”

蕭影面現不豫之色,道:“我看是我嚇了你才對。你夢見我是個大壞蛋,是不是?”

朱瑤嬌頰一紅,囁嚅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知道我是誤會了你,你……”

蕭影微微不悅,決然道:“你若信我不過,我這便跳下懸崖摔死……”

瞧他涌身上前便要往下跳,朱瑤雙手自後一攬,緊緊抱住他哭道:“影哥哥,你別這樣,我心裡知道不該疑你,可有時便似着了魔,‘嶺燕雙俠’總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c{o[m{你別惱我,好么?”

蕭影回身道:“瑤兒,我知道‘嶺燕雙俠’的事給你心裡蒙上了陰影,咱們身處此地,與當年‘嶺燕雙俠’情狀殊無二致,你有此舉動,也屬正常,我也不來怪你。可你要知道,咱們今生今世雖不能在一起,可我蕭影對天盟誓,有生之年,永不相負!”

朱瑤聽着淚如雨下,撲進他懷裡,又是心酸又是甜蜜,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蕭影打坐徹夜練功,雖自回復了些體力,功力卻一成也還未恢復,傷口崩裂幾次,將養起來也不大容易好。

兩人相依相偎崖邊,說話談心,盡覽眼端如畫山色,竟至忘卻柴火之炊,乃凡人之務。直到肚中飢餓,才想起該到哪兒找吃的東西?

朱瑤道:“我再去碰碰運氣,瞧今日能不能打到紫貂。”說完與蕭影相偕回到凹崖之下,讓蕭影繼續打坐練功,自己則出去找尋紫貂下落。

一陣好找,見到兩隻貂兒在崖間追逐戲耍,她正待出手,腦中一下子閃過鐵燕身懷六甲,還要捕捉獵物給養受傷的秦嶺,終又落到那般下場,不禁渾身不是滋味,慪氣在心,捉貂的興兒蕩然無存。

她心想,反正自己與蕭影今生無緣共連理,生不如死,餓死在此風物奇佳之境,倒也算是死得其所。心裡這麼想,終究不忍餓了蕭影,儘可能壓抑心中不快,倩影在崖間飄忽來去,與貂兒鬥智斗勇。不過,最後仍是無功而返。

她走了回來,坐於蕭影旁邊,雙頰淚水漣漣。

蕭影知道她為捕捉不到貂兒傷心,想想自己一介男兒,這時還要一個嬌貴無比的公主費盡心力,以謀生存,當真慚愧無地。當下道:“瑤兒你別急,待得數日,我身上的傷勢大好……”

未待他說完,朱瑤插口道:“可不吃東西,你身子怎又好得起來?”

蕭影心想,此話不假,唯一指望《涅磐真經》在體內突奏奇效,神鬼莫測地將身上的傷盡數愈可。

安慰她幾句,又自盤膝練功,兩相無言。

又餓一日一夜,蕭影亦練了一日一夜的功,可身上的精力反而不如頭日。朱瑤看在眼裡,急在心底,一連出去找尋幾圈兒回來,仍是一無所獲。

她想,若無前日那兀鷹自動上門來送死,這時自己與影哥哥只怕已然屍橫絕壁。如此這般好運氣,豈可再乎?難道咱倆命該如此,當真要餓死在這裡?

兩人日里以雪水充飢,夜裡以身相暖,在崖上苦苦支撐到第五日,其間既要忍受顆粒未進的苦楚,又要抵受寒風徹骨的煎熬,處此飢寒交迫之下,體內熱量因無食可進,非但不能增加,反而源源不斷外泄。能活過五日去,已然算是奇蹟。

又過得一夜,兩人均已氣息奄奄,依偎在凹崖之下,均知大限將至,兩相細語溫言,盟定來生之約。

到得半晚,兩個衷情道盡,朱瑤合眼便要睡去,蕭影自知她這一睡去,那便再無醒轉的可能,有氣無力地喚了幾聲,不聽她回應,兩行眼淚再也難以控制,刷刷流個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鶯聲嚦嚦,他雙眼朦朧,隱約見兩隻雁兒在“雁丘”之上跳來跳去,悲聲鳴叫。

一時之間,眼前亦幻亦真,彷彿他親手埋葬的兩隻雁侶又活了過來,不覺滿心歡喜:“原來萬物死去之後,當真尚有靈魂。如不是這樣,埋了多天的雁兒,怎會又死而復生?我此刻看到的,定然便是它們的靈魂。難道我這會兒也是靈魂出竅了么?怎地不見瑤兒的靈魂?瑤兒,瑤兒,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想到朱瑤,再無心思去理會一雙雁兒,左顧右盼,為找尋她的靈魂所歸,只把秋水望穿。

他此刻眼前一片模糊,哪還會再看得實東西,說是用眼看,實則是用心看。心裡彷彿也看到了瑤兒的身影,飄飄蕩蕩,由遠而來,穿了一襲白色薄衫兒,飛在天空中,直如仙人降臨一般。

驀地她身形一晃,竟然以一變二,分身兩人,楚楚立於他身畔。

她含情脈脈,喂他吃了一樣東西,但覺圓圓一團,入口甚堅,觸齒而破,隨之便有滑滑的東西流入咽喉……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他身上微微有了寒意,睜眼一看,面前並不是天堂地獄,卻依舊是遠山重巒疊嶂,谷間雲深霧鎖,瑤兒亦是嬌睡在側。

他又驚又喜,隨即又自大悲,只道是《涅磐真經》令他死而復生,這樣一來,瑤兒並無修鍊過《涅磐真經》上的內功,此刻定已身故。不禁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他勉力翻身,雙手扶住她的削肩,使勁搖晃幾下,心裡實也不抱一絲一毫她會醒轉的希望。可令他大喜過望的是,朱瑤俏美的眼眸似乎眨巴了兩下,接着她竟舒氣如蘭,低低喘息起來。

蕭影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所聞,屏息凝神,一顆心幾欲停止跳動,一心只為聽清看實朱瑤有無活着。一隻手緩緩伸過去,欲探她鼻息,卻怕方才看到聽到的全屬虛幻,瑤兒終究已死,那隻手竟是凝固在空中,未敢伸將過去。

他大喜大悲間,神志也變得恍惚不清,居然又見朱瑤一聲嬌哼,盈盈坐起,歡聲道:“影哥哥,老天爺到底對咱們不薄,又將咱們安排在此相見!”

蕭影一聽,便連自己究竟是否已死,亦變得模糊不清,驚疑不定道:“什麼,咱們死了么?”

朱瑤笑嘻嘻道:“不是鬼,那便成仙啦!”

蕭影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神情激蕩道:“不管魔界仙境,人間地獄,只要咱們得能長相廝守,那都好過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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