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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沖頭七,夜。

這一夜還是十分黑,頭了,今夜送父親去享福,怎麼也不能睡了。”鄭玉活潑一些,便回答道。

“嗯,不困。”鄭元稍木訥,連連點頭道。

年幼喪父,雖然懵懂卻乖巧。陳孤鴻見而更是憐愛,便笑道:“送你們父親去享福有我就行了,你們年幼,走不動路,他不會責怪的。睡吧。”

“真的”鄭玉將信將疑,瞪大了眼睛。

“真的。”

陳孤鴻笑道。兄妹兩個童真便信以為真,又困意上涌,便相擁睡下。當下雖然還算暖和,但小兄妹年幼,陳孤鴻便起身去取了毯子放在小兄妹的身上,又摸了摸兄妹的頭,十分溫柔。

沒過多久,便是下半夜了。

王松與鄭夫人相繼起床來了,鄭夫人見自己一雙兒女睡下,而陳孤鴻坐在他們身側,一臉溫和,便歉然道:“給陳相公添麻煩了。”

“我侄兒侄女,又有什麼麻煩的呢”陳孤鴻笑着道。

“孤鴻你去睡吧。”王松準備接班,便說道。

“我還不困,更睡不着,便陪你們一起吧。”陳孤鴻搖頭說道。

“喔。”王松喔了一聲,便也沒多說。鄭夫人則逐一抱起一雙兒女上樓,這才回來一起守夜。

小妹妹鄭玉十分可愛,途中不住睡眼稀鬆,叫着“娘親,爹爹去享福了嗎”

出來後,便見鄭夫人的眼眶又紅了紅。

“哎”陳孤鴻心中嘆息了一聲,卻也沒多說。而今多說無益也。隨即,三人一陣沉默。陳孤鴻卻在腦中問高庄道:“傳聞今天是回魂夜,我能否見到鄭兄的魂魄”

陳孤鴻繼續留下守夜,便是打着這個主意。鄭家內疑團重重,鄭沖是怎麼死的便是首要問題,如果直接問鄭沖本人,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高庄卻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傳聞是這一日是回魂。然後隨牛頭馬面一起入陰曹。但是小的我死的時候沒到頭七就成了孤魂野鬼,雖然也有牛頭馬面來拘小的,但卻已經是三年之後了。”

“好吧。”陳孤鴻沒得到確定的信息,稍感失望。但畢竟今夜還沒完全過去,便是重新振作,等待情況。

長夜漫漫,卻非寂靜無聲。

至少陳孤鴻聽了十次烏鴉的叫聲,兩次不知名鳥類的叫聲,青蛙歌唱自不必提了。時間流逝,他身強力壯,不覺得疲勞。

王松這天生的富家子弟卻熬不住了,腦袋一點點的,睡眼稀鬆,但卻強自撐着。這貨是從小講義氣,這會兒勸他去睡也不願的。

陳孤鴻看了看王松,再端詳鄭夫人。

那日鄭老夫人的話,今天王松打量回來的消息。不由讓人浮想聯翩,“紅顏禍水,作了什麼事情氣死了鄭沖也是有可能的。”

因是朋友之妻,陳孤鴻不好揣度,便沒往下想。

“千條亂線如何解開,便看鄭沖露不露面吧。”陳孤鴻想着。

風在吹,夜在走。但既沒有陰風陣陣,死於非命的書生苦向朋友透露實情,也沒有見那牛頭馬面大神拘拿鬼魂去陰曹見閻王。

一夜無話,便就過去了。

頭七一過便是下葬,而橘鎮的規矩是天沒亮前就下葬。用民間的話說是,“怕天亮了陽氣重,要是魂魄沒及時被拘拿去陰曹,怕就魂飛魄散了。”

鄭家雖窮但也有親朋好友,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鄭家內便聚滿了客人。不久後,隨着一名老者的吆喝,包括陳孤鴻,王松二人便聚在一起。

先是抬着鄭沖的棺材上了牛車,然後一路吹吹打打,相送鄭衝去墳冢。

鄭家的祖墳在不遠處,很快便到了。墳冢的洞早就被挖好了,墳前立着石碑,上書兩個大字。“鄭氏”

隨下是兩行小字,一是“沖”,一是“馬氏”,再下是之墓。

這是夫妻合葬之墓,馬氏應該是指鄭夫人。

下葬之後,親朋好友便圍在墳冢繞了幾圈,便脫掉了白衣回去了。到了鄭家,一陣吃喝,便轟然散去。

正是塵歸塵,土歸土。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着的人有良心的便還能緬懷故人,沒良心的便早忘得乾乾淨淨了。

所以說身邊最珍惜的人應該是家人與知交,陳孤鴻,王松二人既不是親戚,又不是發小,卻留了下來。

一是解不開鄭沖的死因,二是委實放不下這孤兒寡母。

這時陳孤鴻再看鄭夫人,這婦人剛送走了丈夫眼眶通紅,眼角有淚,神情凄涼卻不似作假。反觀那鄭老夫人,卻還是沒有路面。

王松看着也不像是這女人水性楊花,勾搭了野男人,氣死了鄭沖的模樣。便拉着陳孤鴻一起商量。

“這孤兒寡母委實可憐,我們讀的是聖賢書,撫恤衰宗,重振鄭門是責任。我們找她們商量一下,若是願意,便讓她們舉家搬去城陽住,我們一起為起田宅,撫養鄭元娶妻,鄭玉嫁人。若是不願意,我們為她們重新造了房子,留下資糧可否”

王松的話一點也不過分。

有仁義的讀書人,便是真男兒。

書上有一則故事,古代有王純,李順二人都是讀書人。二人是同郡人,少小相聞卻沒見過面,後來天下大亂,二人同逃入他鄉。

結果李順病困將死,便送了書信給王純,託付以家小。

王純便馬不停蹄的趕往,結果李順已死,王純便為李順起了墳墓,寫下祭文,終養其妻終老,為其子娶婦,嫁其女。

仁至義盡焉。

陳孤鴻二人讀書人,便有幾分習氣在。

陳孤鴻沉吟片刻,作答道:“人剛下葬,怕是鄭夫人還傷心,不妨過幾天再提不遲。”

“好的。”王松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