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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做的千古以來沒有之事也不少,不差這一件了。”皇上道。

聽得他說的這般坦然,容菀汐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回他。也是,能把兄嫂如此堂而皇之收入自己後宮的、而且還是個明君的皇帝,也就只有他一個了。

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是個明君。一心繫國,不顧小家,不就是個大大的明君么?

拋卻理智,容菀汐忽然希望他能是個大大的昏君,甚至於昏聵到不顧江山社稷,只想與美人遊戲山水間的昏君。那樣,她或許還可以將他迷惑出朝堂,管它什麼江山社稷、管它什麼風雲變化,只要他們兩人樂得逍遙就好了。

“陛下不是說要就知秋之事徹查,結果如何?”容菀汐問。

皇上道:“才開始查,還未出結果。”

“才開始查?”

“若真有蹊蹺,緊跟着查,她們必定有所防備,豈能查得清楚?但這幾日里,穎月和馨蘭倒是一切如常,穎月反而去了鍾粹宮幾次,並未刻意避嫌,也不知是何緣故。朕今日已經讓內務府給穎月送了個新奴才過去,那是朕的人。至於鍾粹宮那邊,朕就沒法子再加人了,恐惹人懷疑,得一步步來。”皇上道。

聽得皇上說的徹查之意中,竟然帶着秦穎月,容菀汐心內微微一喜。還以為在皇上看來,這就是她和薄馨蘭的事兒,和那遠在霜露閣、看似無爭無搶的秦穎月是沒什麼關係的。

原來他並不糊塗,這就好辦多了。

可能因着皇上主動提起了秦穎月,使得容菀汐心內一松,覺得他們還有交流的餘地,容菀汐便道:“其實那晚你看到的飛鴿傳書,才是這局中最重要的一環。但的確不是二哥送來的。至於它從哪兒來、上面的字到底是誰所寫……薄馨蘭連自己的字都寫不好,更別說模仿他人筆跡了。”

容菀汐點到即止,讓皇上自己去想。

然而皇上只是將目光繼續落在手中的書上,正如剛才那般,並未抬頭看她、並未給她任何回應。他的目光在書上由上至下、由左至右,看起來看得十分認真。但也正因為如此,她的態度,也便表露得一目了然。

他根本沒想要去細想,甚至根本沒有仔細聽她的話。在他心中,似乎秦穎月弄了個假的飛鴿傳書過來,是不可能的事。

容菀汐心內一沉,不免暗恨,恨自己又忘了分寸、恨自己又信了他。

如此看來,可也別指望他的徹查了,最終也不會查出什麼來。他雖然把秦穎月算了進來,但卻並沒有多麼懷疑她。將她算進來,似乎也只是因為小桃攙和在其中而已。派人去看着秦穎月,更像是做做樣子呢。

容菀汐越想心越沉重,索性埋頭於自己手中的書,不再理他。

一人在床上斜倚着、一人坐在床邊,又開始了平靜的互不相干。

在容菀汐安靜之後,皇上這才將眼眸緩緩從書上移開,看向容菀汐。眸光中,卻是深不可測。

他不是沒想過這事兒的蹊蹺。細想來,也覺得和馨蘭比起來,還是穎月更有謀略一些。而且若兩人同時謀事,多半那沖在前頭的,都是死士,而躲在後面的,才是真正謀劃之人。

可是,他想是一回事兒,由菀汐說出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然而從她的神態里,他卻依舊看不出任何。

……

霜露閣中,秦穎月正和內務府剛送來的太監小寧子說話兒。

“瞧你生得乾淨討喜,看來應該很受主子們器重,之前是在哪兒服侍的?”

“小主抬舉了。奴才年歲小,人不機靈、手腳又笨,因而一直在內務府里打雜兒,並無主子重用。”小寧子道。

“多大年紀了?”秦穎月問道。

“回小主,奴才今年十五。”

秦穎月點點頭,嘆道:“才十五歲,正是好時候呢,卻偏得進了這深宮裡來,也是可惜了。進宮幾年了?”

“回小主,奴才十歲凈身入宮,如今已經五年了。”

“五年來,一直都在內務府?可沒有過別的差事?”秦穎月問得很仔細。且邊問,邊仔細看着小寧子的神情。

她之前已經說過,霜露閣里並不缺服侍的人,有小桃一個就夠了,當時皇上也並未執意要給。可自從宮裡將知秋的事兒傳開之後,皇上怎的又忽地派了小寧子過來?若說皇上整日留在漪瀾宮的時候,心裡還是惦記着她,她自己都是不信的。她更願意相信的是,小寧子是皇上派來監視她的。

現在這般仔細詢問查看,卻也並非是為了確定小寧子是不是皇上派來的人。只是幾句話的功夫,能看清楚什麼呢?她想要看的,是小寧子行事兒怎樣,夠不夠機靈、夠不夠沉穩。

若是個有城府的,則有有城府的對付方法,若是個沒城府的,則有沒城府的相處之道。

但是對這小寧子能採取的辦法,最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完全收為己用。有夏果的事情在先,若是小寧子也死了,不用有什麼證據,皇上必定會想到她在剷除眼線。那時雖然事過已久,但皇上必然還是能確定了,這是她和薄馨蘭設的局。

“奴才進宮的第二年,宋貴人宮裡缺個洒掃奴才,王公公派了奴才過去。但奴才蠢笨,不討貴人小主喜歡,只在凝香閣里服侍了兩日,就被打發回去了,王公公給貴人小主換了個更年長的奴才服侍。此後公公可能見奴才的確不成事兒,便一直將奴才留在內務府中。”小寧子道。

秦穎月笑道:“你倒是實在。如此說來,你可是宮裡既不受用、也不被待見的奴才了?怎麼內務府偏得把這樣不經事兒的奴才送來霜露閣?可是也覺得我好欺負嗎?”

“小主息怒……”小寧子原本是拘着禮兒回話的,聽得秦穎月這麼一說,便很痛快地撲通跪地,叩首道,“奴才這些年在內務府歷練得已經可以了,且也算得上是內務府里資歷最深的奴才了。因而陛下吩咐內務府小主派個使喚的人,公公這才選了奴才。實是如今內務府里那些後生晚輩,都及不上奴才啊。”

秦穎月一笑,道:“我不過隨意說說罷了,瞧把你嚇得。本宮又不是能吃人的!還跪着幹嘛?還不快起了?”

“奴才不會說話兒,冒犯了小主,奴才不敢起。”小寧子道。

“凡事都在歷練,如今你總算也從內務府里出來,能夠自領一攤兒了,日後多學多練便是。只是咱們霜露閣向來清冷,只有我和小桃,我們又都是不會算計的,慣常相處,也自在慣了,你跟我們是學不着什麼的。若有心,隨着各宮大太監學學規矩、學學行事兒說話的本事,回來好讓我和小桃開開眼界……在霜露閣里啊,你莫要拘泥着,把我們兩個當做家裡人兒便是。”秦穎月說得相當和悅。

“是,小主的囑咐,奴才記下了。”小寧子恭謹道。

“還不快起來?”秦穎月笑道。

“是。”小寧子這才起了。

秦穎月又道:“還有,我是個省事兒的,咱們霜露閣不受寵,倒也有個好處,活計少。平日里你想去歇着,儘管去,不必整日里在我面前晃悠。我又沒有什麼吩咐,瞧着你成日里在眼前晃,也是頭疼。”

“是。那奴才就去門口兒候着,小主有什麼吩咐,喊奴才一聲兒,奴才就聽見了。”小寧子道。

秦穎月道:“如今初春,外頭還冷着呢,霜露閣里的東西耳房都還空着呢,你閑着之時,便隨意挑一處歇着去,若有什麼活兒,小桃去叫你便是。”

“小主厚恩……”小寧子感激涕零地又跪了下來,重重叩頭道,“小主這樣厚待奴才,奴才一定盡心侍奉小主,小主有什麼難辦的差事,儘管吩咐奴才就是。不管是多難辦的,哪怕拼了命去,奴才也願意為小主效勞。”

“多大點事兒呢?瞧你說得這麼嚴重”,秦穎月笑道,“你和小桃跟着我,已是註定不能在這未央宮裡飛黃騰達了,原本心裡多少是有些委屈的,我又豈能再讓你們勞累着?還是大家和和氣氣的好。”

“小主如此仁善心腸,且陛下又惦記着,日後必是步步高升的。”小寧子道。

秦穎月笑道:“若真如此,可是借你吉言……好了,不囉嗦了,你去歇着吧。”

“是。”小寧子應了一聲兒,向秦穎月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稽首大禮,這才退下了。

小寧子退下後,秦穎月給小桃使了個眼色。卻見小桃一臉茫然,只得將小桃叫了過來,低聲道:“看他去哪兒了,什麼態度去的。”

“是。”小桃應了一聲兒,躲在窗戶後看去。

見小寧子去了西耳房,這才到秦穎月近前稟報道:“小主,小寧子去了西耳房,蹦蹦跳跳去的,看起來挺歡喜。”

秦穎月聽了,卻是並未鬆懈,反而一聲冷笑,道:“看來是個不好對付的呢。”

小桃不知道該怎樣接話,也就沒說什麼。

“外頭的消息傳得怎樣了?”秦穎月問。

“回小主,如今已經傳遍京都城了,都知道漪瀾宮已經被封宮了。小主也知道,咱們京都城裡的百姓最是愛嚼舌根的,一直以來都沒什麼約束,即便皇上傳令蓬萊殿之事不許再說,然而法不責眾,大家暗地裡還是在猜測呢,說蓬萊殿的事兒,就是皇后娘娘做的。”小桃低聲道。

秦穎月一笑,道:“這也不算什麼,不過一些風言風語罷了。咱們要做的大事兒,還在後頭兒呢。”

小桃不解,卻也還是道:“小主妙算。”

秦穎月笑道:“蓬萊殿一事,你做得挺漂亮。原本我還為你懸着心,現在看來,當時那一番擔心是多餘的。小桃,往後你只管在我面前的時候也放開一些,腦子定然清楚,不比那冬雪差。”

“是。”小桃道。

“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你猜不到,那是很正常的。別說是你,哪怕是個世上最精明之人在此,也未必能想到那一處去。”秦穎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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