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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有什麼大事兒呢。

卓酒進了屋,直接自己把請安給省去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着粗氣道:“殿下,宮裡……宮裡來人兒了!說,說……說陛下駕崩了!”

“什麼?”宸王和容菀汐同時一聲驚呼。

雖然知道皇上駕崩是遲早的事兒,但卻也從未想過,皇上會恰好在大年三十兒這一天仙去。尤其是在皇上已經撐了這麼久之後,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皇上會說沒就沒,甚至於連一個病重的傳召都沒有。若是病重了讓他們進宮去陪伴幾日,也總算有個準備。這一消息來得太突然,以至於宸王和容菀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誰來傳的?”宸王問道。

“他自己說,是李公公身旁的小福子。”卓酒道。

宸王和容菀汐相視了一眼,顯然並不覺得這事是假的。雖說來得突然,但好在這兩人都是相當理智的人,不至於被這突然而來的噩耗給驚得亂了方寸。

容菀汐吩咐卓酒道:“你先別慌,穩住了才行。聽我的,這就去找薄嬤嬤,讓薄嬤嬤速速去給我們準備孝福,等下兒直接送到宮裡去。我和殿下這就進宮去,片刻不耽擱。這事兒至昭德院便止了,莫要再往外傳,待到塵埃落定之時,一切自有結果。”

卓酒仔細聽了,點頭應了聲兒“是”。卻是依舊看向宸王,見宸王點點頭,這才急着去辦了。

容菀汐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因着是新年,穿了眼裡的玫色,若是這樣進宮去,可是大大失了禮數。又見宸王穿着的還是那一身上朝之時的監國太子的明黃,便吩咐初夏和知秋道:“快去給我和殿下找一身素凈些的衣裳。”

倆丫頭應了,急着去寢房的衣櫃里翻騰。此時卻已經嚇得臉色慘白,心撲通撲通地跳。

有了容菀汐的安排,宸王不必擔心什麼。放心過後,卻反而是一股如同潮水般洶湧的悲痛席捲而來,兜頭而下,壓得他透不過氣。手心、腳心都是冰冰涼涼的,呼吸也不那麼順暢,一如初夏和知秋那般臉色慘白,緊緊攥着拳頭,卻還是止不住心內猛烈的顫抖。

父皇……父皇……

今兒上朝之前,他還去漪瀾宮給父皇請了新年的安。父皇的樣子明明看起來很不錯,還樂呵呵地說,讓他下午早些帶着菀汐進宮來。說是已經讓母妃備了家宴,今年因着身子不適,便不大操大辦了,只是叫了在京都城裡的這些兒女們,到漪瀾宮裡用一頓年夜飯,一起守歲,倒是別有一番樂子。

當時父皇說起這些安排的時候,眼中滿是期待。那時父皇的眼神兒,是他自打記事兒以來,從沒有見過的柔和。他想,父皇是愛他們這些孩子的,父皇期待着這一場只是作為父親和子女們團聚的家宴。

他還興沖沖地想着,回家要和菀汐親自下廚,一起給父皇做兩道好吃的菜,帶進宮裡去。還要去淑女坊給父皇買上兩罈子好酒,讓父皇嘗嘗鮮。還想着要和老四一起,像尋常人家那樣,向父皇討些壓歲的銀錢呢。還想着要將興兒也帶進宮裡去,讓興兒給父皇磕頭,討一個大大的金元寶來。

可是……沒想到父皇竟然去了……父皇還沒等到這些,便去了……

父皇這一生,所得到最少的便是家的溫暖、便是天倫之樂,不管是他不願也好、還是他無福也罷,這都成了他坐擁天下、富有四海的一生中,唯一缺少的東西。及至生命最後的一段日子,他很想要得到這些,然而偏偏天不遂人願,並不能遂了他的意。

身為兒子,對自己的父親,他是愛着的;但是身為臣子、身為一個曾經被君上擺布的臣子,對君上,他是恨着的。有時候,這些對君上的恨,甚至超過了對父親的愛。但及至此刻,及至他聽到這噩耗之時,他記得的,就只是父親對自己的好,就只是自己對父親的崇拜和依戀。

可是,父皇走了,在還沒來得及聽他說一句有關父子之間深情的話之時,父皇就這麼急着走了。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向父皇請教、還有很多話沒有和父皇說清楚。

父皇就這麼走了……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讓他看到,連最後的交代都沒給他。

是否父皇還在生他的氣?是否父皇還在氣他贏了大哥?所以才連最後一面都不讓他見,所以才連一句囑託和交代都沒有。

初夏給容菀汐找了一身水藍色的銀絲綉錦裙,看起來清素寡淡。給宸王找了一身銀灰色的袍子,看起來沉悶穩重一些。容菀汐很快換好了衣裳,將衣袍給宸王扔了過去,讓他也快些換上了。宸王還算麻利地換好了這一身便袍,神情卻還是有些怔忪。

容菀汐知道宸王其實是一個相當孝順的人,只是不幸生在皇家,諸般孝順之意無處安放罷了。她知道此時宸王心裡一定很難受,但勸說之言到嘴邊兒,卻又覺得說出來是毫無用處的。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快走吧,母妃此時定然在悲痛之中,我們得快些去陪她。”

雖然父皇去了,但是母妃還在。此時他們沒有功夫悲痛,而是要撐起一片天,不能讓宮裡亂了、不能讓風國亂了。往小了說,則是照顧好母妃,不能讓母妃因悲痛太過而傷了身子。這些宸王自然明白,所以只是輕輕說了這麼一句,便勝過了千萬勸說之言。他會儘快把自己的思緒調節好,儘快讓自己理智地去面對這一悲痛。

宸王是個理智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他的理智,有時候讓人覺得可氣,有時候又讓人覺得心疼。此時,她只是心疼他。容菀汐很希望宸王能把這喪父之痛歇斯底里地發泄出來,但她卻也知道,宸王不可能這麼做。哪怕她不勸他,哪怕她說讓他發泄,他都不會這麼做。

容菀汐和宸王沒帶隨行的奴婢,而是匆匆讓馮四套了馬車,緊趕着往未央宮去了。到了北宮門,宸王亮出了腰牌,講明了有急事,直接讓馬車駛進了宮內,一直到了漪瀾宮門口兒方停下。

剛下了馬車,容菀汐和宸王便聽到了自漪瀾宮裡傳來的闔宮哭聲。宮院門口兒的守衛們,此時已經盡數到院子里去跪着,悲痛地哀哭着。這些漢子們一聲聲的悲哭,讓人聽着心內凄然。但這些悲哭里,卻定然是有真有假。

還有漪瀾宮屋裡屋外跪着的奴才們,各個哭得悲痛不已,可真的在意皇上死活的,不過是平日里服侍皇上的那幾個奴才罷了。而且這些奴才中,除了那忠心的李忠貴之外,其他人,都只不過是在擔心自己的去路罷了。

進了漪瀾宮,只見寢房裡跪着兩個年老的太醫,皇貴妃跪在床前,此時卻只是默默地垂淚。李忠貴跪在床尾,也是一下下無聲地抹着眼淚兒。

皇上在床上平躺着,面上一絲血色也無,但是看起來,竟然有些許安詳之感。

宸王的雙腿瞬間沉重起來,艱難地邁着步子,緩緩自跪了一地的奴才中穿過,往寢房裡去。容菀汐慢慢跟在宸王身後,光是從他的身形兒上,就能看出他的悲痛已極。

看到皇上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躺着,容菀汐的心裡,也是悲哀難受得很。可這番難受,說起來,也不過是出於對死者的敬重罷了,並無太多感情。說實話,雖然她也稱皇上為父皇,但卻永遠不可能真的把皇上當做自己的父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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