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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去接老道時,道童們都十分警惕,問東問西的,幸虧陸繹早有準備,一一抵擋過去。

但小冬仍舊不放心,執意要跟着車一起去,陸繹無奈,只好帶着她一同前往,一路上琢磨着到時候該怎麼騙她。

當老道被拉進蕭府的時候,牛三被劫持的消息終於傳到嚴嵩耳朵里了。

這倒不是內閣消息不靈通,而是嚴世藩斷腿後,嚴嵩傷心不已,請了假在家陪兒子。

原本嚴世藩就是個獨眼,現在又斷了兩條腿,這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破船又遇頂頭風啊,嚴嵩苦惱地連連搖頭。

雖然自己也有了孫子,但畢竟還年幼,這年頭小孩可不敢保證能不能養大。萬一要是出個三長兩短的,嚴家不就要絕後了嗎?

之前嚴世藩花天酒地,好色如命,嚴嵩雖然看不慣也不怎麼管,其實也有這個原因。

嚴嵩自己沒納過妾,只有嚴世藩這一個兒子,實指望着嚴世藩開枝散葉呢。

可現在嚴世藩這副模樣,雖說主要功能部件還在,可他還能振作起來嗎?

這不是嚴嵩杞人憂天,雖然他不好色,但他畢竟也是個男人,是很了解男人的。

之前嚴世藩至少會十八般武藝,可現在這身體狀況,恐怕只剩一招一柱擎天了,這巨大的落差會不會讓他連最後一招都使不出來了啊?

難不成,最後還得老夫我一把年紀,親自提槍上馬,衝鋒陷陣嗎?

就算我有這個心,只怕也找不到合適的對手啊,老夫可不是什麼人都看得上的……

剛琢磨到此處,嚴世藩忽然伸手抓住了老爹的手,然後又伸手抓住了侍女的手,握得很緊。

嚴嵩一愣,啥意思,這是東樓懂我的心思,要讓我和他的侍女牽手嗎?這似乎不太好吧,老夫我還沒跟夫人商量過呢……

“父親,有些事,我不得不對父親明言了……”

嚴嵩心裡猛地一跳,不會這麼狗血吧,難道自己唯一的兒子還會有啥可疑的不成?

“父親,這侍女叫柯漸漸,乃是苗族大土司的侄女,這次來京城出使的柯子凡是大土司的小兒子,也就是她堂兄。

蕭風家的毒,是我讓人下的,當時我急怒攻心,本想滅了他全家泄憤。不料陰差陽錯,卻逼得戰飛雲挾持了牛三。

牛三的確是大土司的乾兒子,也是苗疆在京城的眼線,苗疆這次來出使的一個條件就是要釋放牛三。

如今戰飛雲闖下大禍,正是我們趁機搬倒蕭風的機會。父親當馬上面聖,先請陛下將戰飛雲拿下,但不要殺。

再請萬歲將蕭風調回來與苗疆使團談判,有戰飛雲這個死結在,蕭風投鼠忌器,必然陣腳大亂。

漸漸說,柯子凡是苗疆天才,心機深沉,與我們同仇敵愾,必能置蕭風於死地!”

嚴嵩吃驚不小的看着這個確實很賤的柯漸漸,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是苗疆大土司的侄女。

這在苗疆可是郡主一般的存在啊,怎麼會天天跪在我兒子兩腿之前呢?

但更讓他吃驚的是嚴世藩竟然和苗疆勾結如此之深。苗疆雖然不比白蓮教或倭寇,但和朝廷關係還是很微妙,勾結苗疆雖然談不上叛國,罪名也不輕。

“東樓,既然如此,何不讓萬歲直接殺了戰飛雲,那蕭風和苗疆的仇恨必然更加深重,他豈不是更容易失態?”

“父親,你不了解蕭風,這個人行事與尋常人不同,戰飛雲活着,他必然想辦法保全;戰飛雲若死了,他是不會為一個死人壞了自己的大事的。”

嚴嵩默默點頭,認可了兒子的話。自己老了,和年輕人思想上有代溝,不服老不行啊。

“還有一件事,父親一定要說服萬歲,保留蕭風的江南總督一職,不可讓他趁機卸任。”

“這又是為何?”

“凡事不可不留後手,萬一此次一擊不中,蕭風仍在江南總督任上,就還得回去繼續鑽改稻為桑的套。對付蕭風,不能指望畢其功於一役啊!”

嚴嵩驚詫地看著兒子,覺得兒子比以前更聰明了,難道是因為斷了兩條腿的緣故嗎?這是什麼原理啊,讓聰明的智商又佔領高地了?

雖然沒想明白原理,但嚴嵩仍然立刻行動起來,跑到西苑去見嘉靖。

一進精舍,就看到陸炳正跪在嘉靖面前,看來嘉靖已經知道牛三被劫持的事兒了。

“堂堂詔獄,被一個人就闖進去了,你這差事是越來越不用心了。”

陸炳垂頭道:“戰飛雲確實武功高強,錦衣衛又都出去調查蕭府投毒一事,是臣疏忽了,臣有罪。”

嘉靖語氣平淡,也聽不出喜怒來,不過從他一直沒讓陸炳站起來的情況看,他還是有些生氣的。

“錦衣衛先是讓蕭府被投毒,緊接着又讓人劫了詔獄,疏忽二字,卻也不冤枉你。下去後領三十廷杖,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陸炳磕頭謝恩,這懲罰確實不算狠。三十廷杖,對於普通文官,可能屁股都要打飛了,但對陸炳來說,屁事不算。

倒不是因為陸炳武藝高強,屁股比文官的結實太多,而是在宮裡負責廷杖打屁股的,基本都是錦衣衛。

而監打的,不是黃錦就是黃錦的手下,所以這廷杖也就那麼回事,打完最多趴兩天,也就能爬起來上班了。

嚴嵩心裡冷笑一聲,跨步上前,氣喘吁吁,一副剛得知大事,匆匆趕來的負責任姿態。

“萬歲,老臣得知消息,立刻請求面聖,此事甚大,若處理不好,恐會惹起苗疆不滿,引發混亂啊。”

嘉靖默然,這個結果他當然是預料得到的,只是他心裡也沒想明白,苗疆無緣無故的,為何要對蕭府下手,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陸炳看出了嘉靖的心思,輕聲道:“萬歲,根據錦衣衛暗樁的密報,這段時間裡,各路人馬紛紛通過各種渠道進入苗疆,其中就有白蓮教的人。

另外,還有韃靼人的使者,料想是俺答汗派去的。還有,烏斯藏的活佛,也派了鐵杖喇嘛進入苗疆了。”

烏斯藏就是西藏,在嘉靖時期和苗疆差不多,名義上屬於明朝統治,但實際上已經難以管束了。該說不說,這確實是嘉靖的責任。

在嘉靖之前,朝廷和烏斯藏之間的來往還很頻繁,當時和苗疆還是完全不同的,朝廷說啥還是聽的。

可嘉靖上台後,因為崇道抑佛,和烏斯藏的活佛、喇嘛們鬧得很不愉快,據說還趕走了在京城的喇嘛,反正別管和尚喇嘛,都是佛家的,都要壓制。

後來俺答汗崛起,打得嘉靖自顧不暇,因此當俺答汗通過河套地區向青海及烏斯藏進軍時,嘉靖病沒有派兵作戰。

俺答汗打進烏斯藏後,他卻是個信佛的人。當然,蒙古人民的宗教信仰,除了原始統一的長生天之外,像佛教、道教等宗教,一直是變來變去的,很不穩定。

所以也不能排除俺答汗的信佛是一種政治手段。反正不管怎麼說吧,俺答汗揍了藏區人民一頓,又換了笑臉宣布我也信佛,咱們是一家人。

這種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做法有史以來就十分奏效,於是俺答汗就獲得了藏區的實際控制權。